第62章 熏黄为毒

见姜宁就要出院子，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大小姐明日可是要上山拜佛进香？” 姜宁转过身点了点头。 三姨娘指尖紧紧扣着门板道：“山上闲杂人多，大小姐可要万分小心，多带些人出门，您且早去早回，黄昏后山上说不定还有猛兽出没呢！” 姜宁笑道：“多谢姨娘关照，我知道了，外头又起风了，你快回吧！” 身旁的丫鬟小茶看着大小姐出了院子，才低声说道：“姨娘，那夜大少爷同左武说话咱们隔得远，只是偶尔听说的，恐是听错了呢？” 卫姨娘也知道，她这般冒冒失失的将道听途说的消息透漏出来，恐难是真的，但她倒情愿是假的。 小茶担忧：“可若是真的，西苑那头万一知道了是咱们坏了事，那咱们也是性命堪忧呀！” 卫姨娘松开了紧扣的手：“可不说的话，大小姐死了怎么办，那便是咱们的罪过了，下辈子咱们心里头也难过这关。” 晚间些姜宁才回到凌云阁，她只觉得眼皮跳得慌，她喊来明欢：“我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心绪不定，眼皮也跳得慌。” 明欢捧着她的脸道：“小姐，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您这是要发财呢？” 姜宁半信半疑：“真的？” 明欢使劲儿点点头。 姜宁道：“方才我让你动那炭火，你可留意了？” 明欢道：“奴婢与大小姐相处这么久，您一个眼神，奴婢便知道什么意思，您是觉得卫姨娘那炭火有问题吧！” 她将帕子从袖袋里掏出来：“奴婢从未燃的炭火里偷偷拿了一块回来。” 姜宁接过来闻了闻，怎么这未燃的炭火里也有股呛鼻子的味道。 她又让两个丫头过来：“你们都闻闻，这炭火里好似掺了什么东西。” 明欢摇摇头，让她闻吃的东西里掺了什么香料倒是不在话下，可要让她闻这乌漆嘛黑的焦炭，那可真是难为她了！ 希儿看了看说道：“小姐，不如叫张运大哥来瞧瞧，他家祖上是草药大夫，说不定能认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姜宁忽然来了兴趣：“他在哪儿呢？” 希儿道：“他现下正在凌云阁院子里四处逛着呢，他说冬日间就要到了，我哥哥不在，怕没人看顾院子，他四处打打草，看看有没有藏起来过冬的毒蛇。” 姜宁忙让她去把人喊来。 只是男子不好进里院，她走了出去拿着黑炭递给张运：“听希儿说你懂些药理，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张运这人与张义不同，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明劲儿，像只野豹子似的，眼里总闪着精光，姜宁明里暗里也试探他了几次，好在这人都是算个忠心不二的。 张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姐，属下那哪儿是懂药理，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我爹原是入了山里的匪帮，帮着他们当家的配些见不得人的药，医术嘛，咱们家人都是不懂的，可下毒这事儿，我爹当年在那山上可是第一黑手。” 姜宁笑容凝固了，大兄弟这番话听得她竟不知是喜是忧。她问道：“那这东西你闻闻，可是有什么问题？” 张运搓了搓黑炭，又放在鼻尖闻了闻。 “大小姐，这炭火里掺了熏黄。” 姜宁皱着眉：“熏黄是什么东西？我只听过雄黄。” 那是当年闹翻白娘子的玩意儿。 张运道：“小姐聪慧，这雄黄与熏黄其实是一种东西，古人云‘今人敲取石黄中精明者，为雄黄；外黑者，为熏黄。雄黄烧之不臭，熏黄烧之则臭，以此分别。’” 姜宁想了一会儿：“这熏黄既然与雄黄为同物，那是不是燃烧之后也是有毒的。” 她知道雄黄加热到一定温度后在空气中可以被氧化为剧毒成分三氧化二砷，即是砒霜。 张运道：“小姐真是见多识广，熏黄烧过之后确实有毒，可若不是直接食入腹中，也是无大碍的，只是若日日用这样的炭火，也会慢慢中毒，会眼睛、嘴巴溃烂，肝肾衰竭、肌肤皲裂发硬，中毒之人还会越来越畏寒。” 姜宁听得头皮发麻，这下毒之人好狠毒、好精密的算计，将这本就为黑色的熏黄掺入炭火之中，即使被人发现了，也可说是卖炭的一时不察掺入了，或说是驱虫蛇鼠蚁时不小心撒上了，轻而易举便可搪塞过去。 若是卫姨娘不察觉，这熏黄中毒，也会让人越来越畏寒，炭火也就越用越多，如此恶性循环，这毒也就在身子里越积越多，恐怕这个冬日还没过完，就能不知不觉要了她的命。 姜宁扶着椅子慢慢坐下，这防不胜防的计谋，着实可怕，与张氏当时中的钩吻之毒的手笔多么相像。 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张运心想，小姐怕是吓着了，忙退后道：“小姐，是属下失言，吓着了你。” 姜宁捂着心口：“不是你吓着了我，是这大院里的人心可怖，比猛鬼还要吓人。” 是汪姨娘吗？她究竟是个怎样疯狂的人，疯魔到随随便便就出手要人性命，她究竟把人命当做了什么，这个女人，简直是吃人的妖物。 张运道：“大小姐别怕，随用行医问药我不擅长，可谁若想用毒药害你，那也万不可能过我这一关的，往后小姐吃的用的，我皆会替您守好了关口。” 姜宁的世界观坍塌了，对付这样的人，律法有用吗？律法能觉察到她下毒害人，能还她母亲和卫姨娘一个公道吗？姜家又会容得她搅得天翻地覆吗？老太太和老爷愿意站出来作证，不再包庇他们吗？ 还是对付这样的人，只能她自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把那块黑炭交给张运：“这东西你收好了，总有一天，咱们会用上的。” 他道：“小姐往后可要万分谨慎，别着了这些伎俩的道，若是有人想拿着个害你，那咱们张家几个兄弟便是拼了命也要护小姐周全的。” 他们孤身漂泊至此，是小姐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处，给了他们活下去的信心，张义说了，小姐就是他们的天。 姜宁听了他的话，又想起离开偏院时卫姨娘的交代。 她说山上人多复杂，又有野兽出没，要她小心是什么意思？姜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便对张运说道：“这几日我总觉得心里头不安定，像要出什么事儿似的，明日你与张乔同我一块儿上山吧！” 张乔想了想：“咱们几个当中，张义虽最是年少，可论武功，他是最好的，而小人擅长用毒，莫不如明日就换张乔守着小少爷，张义与我与您同去吧！” 姜宁点了点头，又道：“明日赵家夫人随行的皆是女眷，你们也不好近身跟着我，就远远的躲在暗处盯着些吧！” “是！那在下今日便去做些准备。”张运听了忙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姜宁便起来梳洗了一番，拜佛自是要穿得素净些，于是她挑了身素白的裹身小裙，又罩了件淡青的兔毛氅便算打扮妥帖了，就连头上也只插了支玉海棠的小簪子。 见时候还早些，她想起前些日子老太太病着，自己已是多日未到北苑晨昏定省，府中已有留言，说她不尊长辈，恰逢今日重阳，若是她再不去，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流言蜚语。 她作为小辈，既别人都说了她惹了老太太不高兴，那自然是要作出伏小做低的姿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