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秋菊宴（五）
永平侯一直观察着场中众人的眼神，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做这种事。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沉默从容的宣宁，上前单膝跪地：“皇后娘娘，杜尚书痛失爱女可怜可叹，但也不能无凭无据污蔑无辜之人！杜家千金与与吾儿早有婚约，吾儿为何要杀她？” 杜康冷笑：“永平侯，你要证据，杜府的丫鬟雪梨就是证据，她亲眼所见是你的儿子掐死了我女儿！你还敢当皇后娘娘的面狡辩？” “杜大人，雪梨是你们杜府的丫鬟，她的证词不足为信！况且她先晕在前，如何证明杀人者是谁？根本就是信口污蔑！” 少女声音清亮，站在两位重臣中间，朝高座上的皇后俯身行礼，“皇后娘娘，臣女已经找人了解了这个叫雪梨的丫鬟是今日才跟的杜小姐，以前跟在杜小姐身边的都是那个叫苍术的丫鬟！” “要想知道杜小姐如何怀孕，只要问问那苍术就知道了，她自小服侍杜小姐，定明白其中真相！” “苍术那贱婢昨日犯了错已被臣妇杖毙。” 杜夫人踉跄着由着丫鬟和宫女搀扶，一步一步迈入厅堂，泪眼迷蒙痛不可抑：“回禀皇后娘娘，臣妇女儿之所以怀孕，是在一个月前出城看镇北军凯旋的路数被流民污了身子，昨日臣妇得知真相，便杖毙了几个护主不利的丫鬟。” 她悲痛哀伤，声音哽咽：“臣妇的女儿死得冤枉，请皇后娘娘严惩凶手啊！定是那赵承毅得知了我女儿不洁之身，怒起便杀了她！我可怜的女儿，我苦命的蓉儿啊！” 林氏和赵芙跪在永平侯身边，哀声哭求：“皇后娘娘，承毅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请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皇后紧紧攥着扶手，耐心已经耗尽，扬高了音调厉声道：“顾昭陵，本宫限你一个时辰之内把赵承毅给我带回来！” 坐在她身边的呼延珊勾起冷笑，眸光森森地朝厅中宣宁看去，一脸的幸灾乐祸。 宣宁指尖微动，心中计算着时辰。 只在几个眨眼之间，身后传来她期待的动听声音，一个拿腔拿调的太监音：“启禀皇后娘娘，奴才在花园里抓到一个可疑的丫鬟，她自称是杜府小姐的贴身婢女，想要求见皇后娘娘。” 杜康夫妻脸色一变。 而皇后却是目光微闪，对月如点了点头。 月如走上前吩咐：“带她进来！” 瘦长的太监很快拎着一个行动踉跄，面部伤痕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丫鬟被两个宫人扶到殿中跪下，朝皇后行了大礼，“奴婢苍术，拜见皇后娘娘，老爷夫人，诸位大人。” 她虽然浑身是伤，但口齿清晰，比起惶惑无措的雪梨更让人信任。 罗氏的面色僵白如纸，瞪着苍术像是看见了鬼：“你！你不是死了吗？” 苍术笑了笑，并不答话。 她昨日被莫名其妙拉出去打了五十大板，痛得不省人事，然后只觉得浑浑沌沌中那些人将她捆了麻袋丢到了乱葬岗，一路上听那些打手说她是知道了小姐太多秘密，才被夫人打死。她恨她怨，却无力反抗，只能跟蛆虫鼠蚁为伍，等着身体慢慢腐烂，血慢慢流干。 可是有人救了她，如今她只要交出一件东西，就能为自己挣一个人生，她愿意。 皇后身在后宫，这种猫腻早就看清，心中怒火翻涌，语气沉冷：“是你要见本宫！你有何话说？” “回禀皇后娘娘，奴才本该死在昨日，但小姐怜惜奴才多年陪伴，放了奴才出府逃生。” “你胡说八道，你不是苍术！苍术昨天死了！”罗氏扑上来撕扯苍术的脸，却被宫女齐齐拉住。 苍术眨了眨眼，继续说道：“小姐在赐婚之前有已经有心仪之人，一直与那人见面，已有了夫妻之实。如今奴婢走了，就不能再为小姐送信，所以今日想混进凝晖园再见小姐一面，将这个祖传药方送给小姐，希望她能好好安胎，生下小公子！” 她此话一出，满堂哗然，今日在场的哪个不是权贵重臣，出身名门，而这个杜小姐更是大家闺秀的典范，时常被人夸赞温婉贤淑，蕙质兰心，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不知廉耻的下作女子。 “皇后娘娘，这个丫鬟心术不正，是有人指使她往臣妇女儿身上泼脏水！”罗氏气得语无伦次，不管不顾要冲上去踢打苍术：“你这个贱婢，你怎么没死！蓉儿都死了你怎么还没死？” 顾昭陵上前问道：“你说你小姐已有情郎，可知道那人是谁？” 苍术摇头：“小姐从来不让奴婢进屋，只让奴婢守在门外，那人一直是等小姐离开了以后，才走的。大人若不信，可以去城北那陆风客栈问一问就能知道奴婢所言是真是假。” 罗氏目眦欲裂，仪态全无，被几个宫女拉着也阻挡不了她的怒火：“你！你这个死丫头，蓉儿可曾亏待过你，你竟然这样诬陷她！” 苍术被她怨毒的眼神震慑，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脑袋。 宣宁上前几步，站在苍术身前挡住了罗氏和杜康的恶意眼神：“皇后娘娘明鉴，刚才杜夫人可是说杜小姐是被流民侮—辱才有了身孕，杜夫人为什么要说谎呢？” 她清冷的眸子在众人一扫，字字铿锵：“还有雪梨，她的证词错漏百出，她说她是被我大哥先打晕了，醒来就看到杜小姐死了！然后她就指认我大哥就是凶手，她根本就是污蔑，我大哥从头到尾没去过秋香园！她在说谎！” 站在一旁的赵承希神色复杂，他不明白为什么宣宁要这么帮赵承毅，在他心里，赵承毅本该是跟着先太子一起死的，为什么他的父王死了，赵承毅还活着？ 他可是当时的太子舍人！ 这时，顾昭陵站出来说：“南平县主，本官也知道这案子疑点重重，但现在赵大人不知所踪，实在可疑，只要问清他当时是否在现场，可有人证，就能证明赵大人是否清白！” “若说可疑，宣府的小姐也不在，顾大人的意思是，现在不在大殿中的人都是嫌疑犯？” “南平县主，我们家灵儿刚才与人比试投壶受了惊吓，老身已经禀告了皇后娘娘，送她回了府。” 宣府老夫人薛氏盯着宣宁面色不善，语气冷厉：“老身念你出身低贱不识大体，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就放了你一回，不要仗着侯府和皇后娘娘的恩德就口出妄言，小心你人头落地！” 宣宁冷笑：“老夫人此言差矣，纵然我出身低贱也明白国之荣辱匹夫有责，宣府小姐帮着异国人欺负大燕贵女，踩着大燕的旗帜帮别国公主耀武扬威，您知道吗？” “还是说，这就是宣府的好教养！” “住口！”游氏听到这般诋毁嚣张的言语，顿时怒不可遏，上前就要去打宣宁，却被身边的丫头仆妇拦住。 就在这时，太监高亢的唱和声又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惊讶起身，皇后也从高座站起，露出一抹愕然之色。 锦袍耀日光陆离，盘龙隐起森之而。 男人身形颀长，容貌俊美，龙行虎步迈入大殿。 “哈哈哈…朕就过来看看皇后亲自赐名的那盆‘染墨’被何人买了去？” 而紧随他身后的两人更让人目瞪口呆。 许久不见的萧明川，以及赵承毅。 “臣妾参见皇上。” “臣参见皇上！” “臣妇／臣女参见皇上！” “免了！都起来！” 元启帝走上台阶落座，深邃的眼眸一扫堂下众人，不由挑眉道：“怎么回事？杜大人，你为何还长跪不起？” 顾昭陵在皇后的眼神示意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回禀：“皇上，刚才杜小姐被人掐死在秋香园，杜小姐的丫鬟指认是朔博君赵承毅所为。” “哦？”元启帝勾唇一笑，幽沉眼眸泛起兴味：“承毅，可是你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