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黄雀在后

赵承毅上前单膝跪地：“请皇上明鉴，微臣送二妹回睦月台休息，折返回北苑时，遇到一个小太监传话，说萧大人从津南回来，有事相商，遂立刻离开了凝晖园，并不曾见过杜小姐！” “明川，确有此事？” 萧明川从进殿门开始目光一直落在宣宁身上。 数日不见，少女褪去了以往在人前的小心谨慎内敛端庄，此刻站在大殿人群之首，锋芒毕露灼灼其华，吸引着不少心怀各异人士的注目。 听身边皇帝问话，他微微颔首，“回皇上，确有此事！” 杜康满脸悲苦痛恨，朝皇帝深深一拜：“求皇上为臣做主，就算是萧大人约赵承毅见面，在他们见面之前，此子也有时间杀了我女儿！” 宣宁走到赵承毅身边，看着杜康隐藏在悲苦面具下的险恶嘴脸，微微笑了：“皇上容臣女一言。” 元启帝早已注意到了宣宁，今日少女一身淡紫色烟水绮云裙，秀婉却不失英气的容颜光华四射，一双粲然星眸顾盼神辉地望着他，竟有几分摄人心魄之魅力。 真是不敢让人相信，这是从乡下来的无知少女。 他扬眉目露微笑：“哦，原是南平，你有什么话说？” 宣宁敛衽行礼，仪态大方：“既然臣女大哥说，从睦月台出来时，见到小太监传话，又由小太监领路出门见萧大人，那就叫那小太监出来作证，他是凝晖园的人，证词当然公正可信，顾大人以为如何？” 元启帝哈哈一笑：“好！去把传话的太监给朕召过来。” 不消片刻，一个身形瘦削面白无须的年轻太监被人带了上来。 顾昭陵上前问道：“你是睦月台的洒扫太监？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顺子，是负责打扫睦月台庭园的小太监。” “今日你可见过他？”顾昭陵指着赵承毅问小顺子。 小顺子抬头看了一眼赵承毅说：“是，他工部的赵大人，皇上亲封的朔博君，奴才一个多时辰前替他领过路。” 顾昭陵问：“你是在何地见到他，又将他领至何处？” “回禀大人，当时东门的公公来传话，大理寺卿萧大人有事找朔博君，奴才在睦月台门口拦住要出门的朔博君，亲自将他领到东门。” 杜康精明的老眼冷冷盯着这个小顺子，总觉得这个小太监有古怪。 而罗氏显然没有杜康那么沉得住气，“皇上，皇后娘娘，臣妇的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她身边的丫鬟不会说谎的！她说…这位公公…” “好了！” 皇后脸色兀地一沉：“杜夫人，本宫怜你丧女之痛，不再追责你欺瞒之罪，此事交由京兆府处理，相信只要查出令府千金的情郎，真凶必将明朗！” 罗氏浑身一震，涣散地眸光在看到皇帝身后两个带刀侍卫时，蓦地瞳孔紧缩，颤颤不再吭声，只能捂着脸低声哭泣。 宣宁也看向萧明川身后那个高大英武的男子——林逸。 她清冷的眼眸微眯，唇边勾起冷笑。 林逸似有所觉，眸光沉沉朝宣宁方向看来，却只见到少女低垂恭顺的颅顶。 皇帝见永平侯一家还跪在地上，抿唇意味不明地笑了：“永平侯，起身吧，此事一场误会！” 永平侯深深一拜，语气沉沉：“皇上，杜府欺人太甚，仅凭一个丫鬟之言，就定下吾儿杀人罪名，辱侯府名声，而且在皇上赐婚之前，杜府千金已经失了贞洁，却瞒丑不报！这等欺上瞒下阴险恶毒之辈，臣耻与为伍，请皇上收回赐婚圣旨，还吾儿清白之名！” 皇帝把弄着手中扳指，语气不急不缓地说：“杜小姐已死，这赐婚自然作废，若永平侯不满意，朕遂你心愿。” 永平侯没想到皇帝这么轻易就撤回赐婚，令他心中莫名不安，但事已至此，走一步是一步，也许三女儿说得对，与其被动防守，不若主动出招！ 皇帝剑眉一扬，起身负手而立，淡淡吩咐：“行了，时间不早了，开宴吧，杜小姐遗体，皇后妥善打点！” “臣妾遵旨。” 皇帝似乎今日心情不错，与宣宁擦身而过时幽深的目光扫了她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宣宁抿唇，一直等众人纷纷跟随皇帝离去后，她才挪动脚步，深深看了那小顺子一眼。 小顺子也回以微笑，他正是青姓兄弟中老五——青宇。 早先宣宁让舒阳安排人手，是为了在秋菊宴上揭发杜蓉蓉身怀有孕之事，毁了这桩赐婚。 只是人算不过天去，她没料到的是宣灵儿会与杜蓉蓉吵架害她滑胎，更没料到的是林逸被宣鸿朗拿捏住了把柄，让他杀了杜蓉蓉栽赃赵承毅。 若是宣宁没有提前安排人在凝晖园中做好准备，赵承毅今日死定了！ 她走到易容成小顺子的青宇身边，低语道：“盯紧了宣鸿朗和林逸。” 他们虽然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她绝对会让这几人付出代价的。 “放心。” 宣宁微微一笑，缓步迈出光华殿，讶然看到萧明川站在门口。 数日不见，此人晒黑了些，俊美妖冶的脸面无表情，仿似一尊门神雕像，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泛着点点星光，倒映出她的影子。 “恭喜你，荣升县主。” 宣宁淡淡一笑：“这声恭喜，我怎么听出了威胁之意？” “不是威胁，而是警告，以你的聪慧，应该知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宣宁浅浅一笑，目光澄澈：“今日多谢萧大人出手相助。” “本官路过而已。” 当时青宇发现赵承毅被人击昏，杜蓉蓉已经死了，他们急忙把人扛起来想找捷径运出府，没想到撞见了从东门进来的萧明川，差点当场动起了手。 然青宇认识萧明川，当初在冠羽楼解救南宫哲时两人有过交集，于是亮明了身份，才有了萧明川与小顺子的供词。 若今日遇见的不是萧明川或是其他人，怕是又要添几条人命进去才能解决这件事情。 “不管如何，萧大人对永平侯府相助良多，宣宁感激不尽。” 萧明川冷冷看着她，经历津南一行，他已经想清楚很多，玉罗刹已死。 眼前人纵然太多疑点，但她终只是赵宣宁罢了，他不该因为她像玉罗刹，便怀疑她，迁怒她。 “如今永平侯府危如累卵，西岳大军卷土重来，已压境边城，可边疆奏折却都被皇上按下不表。你可知为何？” “皇上莫非想借此收回父亲手中兵权？” “战功赫赫的名将东有蒙江王，北有永平侯，这是两座大山，任何一个皇帝不会允许存在历经两朝军功伟绩的名将手握虎符掌控数十万大军。” 宣宁垂眸，轻叹一声：“父亲一开始就错了，凯旋回朝时应该上缴兵符，或许皇帝也不会忌惮如此！” “只是皇上以边关百姓做要挟，只为了逼父亲上交兵符，未免太过儿戏！” 萧明川静静看着她片刻，忽然说：“你可以嫁给我，永平侯府与萧家联姻，萧家会护你周全，皇上也暂时不会拿侯府开刀！” 他话一出口，心中也惊讶，娶她无关情爱，只是不想她死，若是连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影子也守护不了，他今后的日子未免太孤寂无趣。 宣宁一怔，抬眼见他冰冷紧绷的俊脸神情认真，不由地莞尔：“不可，这是把刀递到皇上手里，让他一刀斩。” 这时，赵承希的身影忽然从廊下的假山后走了出来：“姐！二姐在找你。” “萧大人好意宣宁心领，如今我是皇后娘娘的义妹，你我绝无可能！请萧大人自重。”宣宁向他福身一礼，快步朝赵承希走去。 从一开始，这个少年就躲在假山里，萧明川早已察觉。 他漠然看着两姐弟消失在花园尽头处，眼中星光渐渐黯淡寂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