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秋菊宴（四）
宣宁和林嬛来到南苑的睦月台，各自寻着家人落座。 林氏今日和澧国公夫人坐在一起，看到宣宁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赵芙从刚才的失魂落魄中已经回神，心中惭愧不已，低垂着头等着林嬛和宣宁责怪。 林嬛性格豁达，根本没把那事放心里，反而关心赵芙的情绪，她凑过来问：“芙表姐，你身体没事吧？” 赵芙有些羞愧地笑了笑：“喝了杯热茶好多了！” “啊！”林嬛俏脸一红，瞬间明白了什么，干笑一声：“原来是这样，那你多喝点热水。” 赵芙不明所以，她转头看宣宁，关切地问：“后来怎么样？我听刚才过来的几个小姐说什么皇后娘娘主持了公道？” “二姐放心，我们赢了，那呼延珊也道了歉。” 赵芙大松了一口气，赧然道：“都怪我不好。” 赵芙和宣宁的交头接耳引起了一直冷眼旁观的林芳和澧国公孟氏的注意。 孟氏问女儿林氏：“怎么回事？之前你还被气得回娘家，这芙儿怎么跟那刁钻庶女这般要好？芙儿心地善良，你可看好了，别叫那些小贱蹄子给祸害了。” 林氏心想，这不用您说早就被祸害了，不过…这其中原因太复杂，是好是坏她也分辨不清，那些事太过痛苦，她再也不想提起。 思绪百转千愁万绪间，她只汇成一句话：“娘放心，这个庶女被芙儿拿捏的很好，不会吃亏。” 孟氏满意笑了：“就该如此，这才是我的乖乖外甥女！” 林芳坐在孟氏另一边，闻言不屑：“姐姐这是逗我们玩呢？妹妹我看着好像是芙儿被那庶女牵着鼻子走啊？” 孟氏等了她一眼：“你呀，还是管好自己吧，若云都几岁了，莫不是也在打那个主意？娘告诉你，若云不合适！” 林芳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自己那个蠢女儿不合适去皇宫，可是一旦跟女儿提婚事，她就寻死腻活要上吊，非吊死在那赵承毅这棵大树上不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现在就在等着赵承毅年底完婚，女儿总好死了心！ “皇后娘娘驾到，南岳九公主到！” 宫人尖细高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花榭众夫人和贵女纷纷站起身，朝缓步走近大厅的雍容女子行跪拜大礼。 皇后今日身着朱红绣金凤展翅纹的广袖凤袍，熠熠闪耀的凤尾自大殿丝绒毯上迤逦而过，金灿华丽的凤冕珠光宝气，一张无需浓妆的绝美容颜端庄威严。 她明眸扫过庭中众人，目光在宣宁身上顿，淡淡笑了笑：“平身。” “谢皇后娘娘。” 皇后等众人起身，才向宣宁招手：“南平，过来陪本宫一起。” 宣宁莫名其妙，只觉数十道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犹如实质，恨不得将她额头戳个洞。 “是，臣女遵旨。” 她起身朝赵芙投了个安抚的眼神，缓步走上台阶，在宫人搬来的软椅上坐下，与南岳九公主相对而坐。 呼延珊见宣宁投来的目光，浑身像竖起了倒刺，狠狠回瞪过来。 宣宁恍若不见，垂眸一哂，心想自己大概明白皇后的用意了。 果不其然，皇后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对堂中众夫人含笑温和地说：“昨日南平御殿抗旨，不愿接受圣上赏赐，唯愿南洲流离失所的百姓能得温饱，有瓦遮身，本宫深以为然，更感佩她的勇气，故引为知己。” 坐席前几位一品夫人立时起身行礼：“南平县主小小年纪就这般仁心仁德，臣妇们汗颜，请皇后娘娘允许臣妇也效仿南平县主，为南洲受灾百姓献一份力。” 皇后满意一笑：“本宫今日也有此意。” 她让宫女端上五盘闪瞎人眼的金条，应有数千两之多。 “本宫和后宫诸位姐妹商议一番，凑了这些金银作为善款头筹，宴席后花园中会摆出各色名种秋菊，供诸位夫人拍价打赏，价高者得。” “所得善款都会由赈灾的官员送往南洲，沿路搭建栅棚分发米粮，诸位夫人的善举也会被世人称颂流传！” 其实在这之前，朝廷早已经发动了一次赈灾捐款，各府中都出了不少银钱，只是没想到皇后这次借着侯府庶女立功的名头还想薅羊毛，真是让人心堵。 诸位夫人纵然心中各怀思量，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诺。 “臣妇不敢当，皇后娘娘这番安排筹谋再妥贴不过，臣妇定倾囊相助，帮南洲百姓度过这次劫难！” 花厅中一派祥和之气忽然被一个凄厉的哭喊声打破。 “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啊！是永平侯府的少爷杀了人！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我要见皇后娘娘！” “混账，皇后娘娘岂是你等下贱奴婢想见就见的！” 花厅中众人惊骇莫名地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白衣丫鬟想冲进来，却被两个公公要往外面拖去。 “怎么回事？”皇后松开宣宁的手，缓步迈下台阶：“月如，去看看！” 这时，杜康的妻子罗氏惨白着脸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席面，“皇后娘娘，那是我家蓉儿的丫鬟雪梨！” 宣宁快步走出花厅，指着那雪梨说：“你说清楚了，是谁杀了人？若是敢胡乱攀咬，本县主叫人剪了你舌头！” 赵芙和林氏也是惊骇莫名，跟着出来想问个究竟，林氏急忙吩咐身边山茶说：“还愣着干什么，把两个少爷找回来！” 雪梨衣衫凌乱，目眦欲裂地瞪着侯府几人，嘶声痛哭：“夫人，小姐被赵大人杀了！就在秋香园里！夫人快救救小姐吧！” 罗氏一听，惊骇之极，脚下一软倒了下去，幸而身边老嬷嬷和身边丫鬟使劲搀扶才不至于失态。 “夫人，夫人撑住啊，小姐还等着夫人做主呢！” 赵大人！ 那就不是赵承希，而是赵承毅了！ 宣宁朝园中一看，早先吩咐舒阳安排的人手还在，她不动声色地与那几人交换了眼色，见对方神色如常，她心中大定。 “母亲，大哥和四弟都在北苑，定是这个小丫头胡说八道，受了什么人指使，皇后娘娘定会为我们做主的，不用怕。” 林氏和赵芙本来被宣宁气定神闲地态度感染，相信了赵承毅一定没事。 可是皇后派去的宫人和山茶一起回来，却只来了赵承希，根本找不到赵承毅的影子。 “查！把赵承毅给本宫掘地三尺抓回来！” 皇后神色冰冷，今日好好的秋菊宴几次波折，现在还闹出了人命，若是不能有个圆满的解决方法，她这个皇后之位也坐不稳了！ 宣宁靠近赵承希：“大哥呢？” 赵承希垂眸掩住眼底情绪：“没有回来过，我没看到他。” 这时，罗氏已经扑向雪梨，狠狠地拍了她一巴掌：“你给我说清楚，小姐怎么了？” 雪梨捂着脸涕泪横流：“夫人，小姐被人杀了！当时秋香园就只有赵大人在，当时他先打晕了奴婢，等奴婢醒来，只见小姐已经没气了！赵大人也不见了！就是他杀的！” “皇后娘娘，仅凭丫鬟之言，尚不足信！” 宣宁犀利的目光扫过场中女眷，发现不仅是杜蓉蓉，宣灵儿也不在。 “赵大人若真是凶手，杀了杜小姐为何还留你一命？” 赵芙也站出来驳斥：“你胡说，秋香园与睦月台隔了半个花园，我大哥当时离开睦月台朝北门走，如何也不会走到秋香园去！” 依偎在澧国公夫人怀里的林嬛见状也想站出来帮忙，却被娘亲和祖母拉住，不许她胡闹。 皇后高坐堂前，美丽的眼眸寒霜带煞，冷冷瞥了宣宁一眼，吩咐月如说：“带人去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杜蓉蓉是被人掐死的，而从清晰可辨的淤伤看来，对方必定是男子无疑。 京兆府尹今日也在宴会其中，此刻已经被皇后拎出来处理此事。 他额头冒汗，带着几个属下上来禀告：“启禀皇后娘娘，经仵作查验，杜家小姐是被人按在地上卡住脖子窒息而亡，且死前因被人重力推倒，导致滑胎…” “顾昭陵！本官女儿尚未婚嫁，何来滑胎？”杜康脸色阴沉，声音掷地有声。 妻子罗氏早在看到女儿尸体之时已经晕了过去，现在正在厢房里休息。 如今男客女眷汇聚凝晖园的主院光华殿，因为杜蓉蓉之死，大殿之中一片肃杀阴晦之气。 京兆府尹眉心一皱，心中也升起了怒火：“杜尚书，本官执掌京兆府二十年，何曾出过纰漏，你若是不信，自请大夫过来查看便是！你的女儿确实滑胎之相！” 杜康真的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女儿身怀有孕之事，此刻不啻晴天霹雳，恨不得把老妻拉起来狠狠质问清楚。 但他脑子清醒，很快转移了怒火，他跨前一步，朝皇后跪拜：“请皇后娘娘做主，臣的女儿死得不明白，请皇后严惩凶手！将赵承毅尽快抓捕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