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绞肉机才刚刚启动
既然如此,众人也不客气了,军衔最高的威廉.凯特尔准将率先皱着眉头,问了几个问题:
“凯默尔上校,你们在基利特巴希尔高地上,有挖掘反斜面坑道么?坑道有通往山头正面的观测哨么?高地虽然险要,我听说你们这几天也杀伤了不少敌人,但是那地方的正面毕竟暴露在敌军大口径舰炮的直射火力之下,不挖反斜面坑道是不是太浪费士兵的生命了?”
凯特尔就是炮兵出身,对如何炮击以及防炮击很有经验。加上他打过敦刻尔克战役和加莱战役,两次用岸炮跟敌人的战列舰对轰。
可以说,如今这世上,对于如何防战列舰的炮击火力准备,他的实战经验已经丰富到无以复加,甚至比他的老领导鲁路修上校还丰富。
鲁路修本人也只是操盘了敦刻尔克战役,但后来的加莱炮击战,鲁路修就只是点拨凯特尔,但没空亲自参与。
所以凯特尔结合自己在西线两场血战的新鲜经验,立刻就点出了凯默尔防御的一些瑕疵。
凯默尔心中微微一凛,内行看门道,仅仅几句话,他就意识到对面那个炮兵准将非常懂行。
“您的指点真是金玉良言,确实,我们在基利特巴希尔高地上,没有挖掘反斜面坑道,主要是准备不足,没时间挖,战前也不知道敌人会具体选择哪个登陆点,不可能提前集结人力处处挖。
敌人战列舰炮击时,我们只能通过山顶的地表交通壕撤往山头的反斜面。等敌人炮击完之后、地面部队展开冲锋,我们才匆匆让填线步兵通过交通壕回到山头正面,整个过程中,确实会有一些伤亡。或者就是重新投入比较慢,给了敌人更多时间往上冲、陷入了近战。”
凯默尔说的这些倒是实话。
加里波利战役的准备阶段是非常业余的,布国地中海舰队司令萨克维尔.卡登海军上将,以及登陆部队司令伊恩.斯坦迪什.蒙蒂思.汉密尔顿陆军上将,战前甚至都没有制定一个具体的登陆场选择方案。
换言之,直到最后实际开打那天为止,进攻方的海陆军最高指挥官,自己都不知道己方部队究竟会在哪片登陆场登陆!
汉密尔顿陆军上将给的指令是“让一线登陆部队根据天气与地形情况、以及对敌军布防强弱的侦查反馈,自行择地登陆”。
这种傻不拉几的命令,也算是让后人瞠目结舌了,难怪这场登陆战会打到这种稀烂的程度。
这就好比组织诺曼底登陆的时候,艾森豪威尔自己都不知道最后到底是在诺曼底登陆、还是在加莱登陆、还是在荷兰登陆。
但谁让这本该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大规模登陆战呢,大家都没经验,瞎几巴乱打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布国陆军的这种不专业,也一度给敌人造成了困扰。
在登陆开始前,奥斯曼人早就看出布国肯定是要组织登陆了,也派人刺探情报,但最后愣是什么都没刺探到。防守方也就只好平铺直叙地撒盐面一样在整条可能的前线上平均防御。
这不能怪奥斯曼的间谍刺探不给力,实在是没东西可供刺探,那还刺探个毛线啊。
就算能跟《盗梦空间》的小李子那样直接读记忆,读到的都是空的。
……
了解清楚这些情况后,威廉.凯特尔准将倒也没对友军过于苛责。
他仔细想了想,只是给出了一条补救性的建议:“虽然没来得及提前建造坑道工事,但现在也不晚。我觉得,贵军可以考虑在基利特巴希尔高地上再稍作抵抗后,就逐次、有序地后撤到下一道有山地可以依托的阵地。
然后,趁着这段时间,先在第二道山地防线上构筑反斜面坑道、以及通往山体正面的前哨连接地道。”
凯特尔的这番话语,立刻赢得了其他同样是鲁路修挑选派来这里增援的军官们的赞同。这些人都是接受过鲁路修先进军事思想和战术理念熏陶的,很理解新时代弹性防御战术的正确用法。
但这个意见,却让老派的赞德尔斯上将和凯默尔师长都大吃一惊。
凯默尔师长连忙解释:“什么?你们建议我军在稍微坚守一阵后,就放弃基利特巴希尔高地?这里可是方圆10公里内的制高点了,如果放弃了那里,我们现在立足的这座埃杰阿巴德小镇也一样守不住,这里是一片两山之间的相对低洼平缓谷地。我们至少要一口气往北退10公里,才能退到下一道山区防线。”
但凯特尔和勒布、凯塞林却异口同声支持:“那就做好到时候一口气退10公里的准备!”
凯特尔还指着地图补充道:“退10公里又如何?整个加里波利半岛,纵深一共有80多公里长,现在敌人才推进了不到20公里、还剩60多公里纵深。就算再退10公里,也还有50多公里纵深。
而且你们看,从基利特巴希尔往北退7公里,刚好就可以到半岛西部一段相对狭窄的区域,那里的半岛南北宽只有7公里,而基利特巴希尔附近的半岛宽度足有11公里。退过那一段最狭窄的区域后、依托后面的山,会更加好守。
另外,在基利特巴希尔以南,达达尼尔海峡的出口是呈喇叭状的,基利特巴希尔是海峡最窄的一个点。如果我们死守这里,敌人位于南面海上的舰炮,就可以远远以最大射程吊射、覆盖整个山头,你们最近之所以在这样的防御地形下、依然要蒙受相当损失,就是因为你们没有离开南侧敌军舰炮的射程范围!
如果往北退10公里,敌人的舰炮虽然理论上还能打到,但他们就得非常迫近海岸线才行了。我们完全可以在海峡对岸的南部防区部署远程重炮、尝试反制敌人的战列舰,再部署空中的侦察战斗机,进一步防止敌人空中侦查我炮群位置、也可以给我军重炮提供校射。
无论怎么看,在适当的时候后退防御,都是很划算的,可以废掉敌人威胁最大的舰炮!”
凯特尔这番话,一部分是他临来之前,鲁路修点拨他的,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他之前打敦刻尔克和加莱,自己整理总结的。这些道理其实只要打过几场反登陆作战,就能总结出来。
只是这世上,此前并没有多少反登陆作战、或是“反舰队接应陆军撤退作战”可以供人实践。
布国人仅有的两场试图以海制陆最后被反杀的战例,都是鲁路修指导下打的,而凯特尔都亲历了。
大家也都是讲道理的,所以哪怕古板如赞德尔斯将军,也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动摇。
如果没有鲁路修的蝴蝶效应,如果没有派凯特尔过来,以赞德尔斯原本的作风,他肯定是要拼死硬扛、争取歼敌于滩头的。
“好吧,我承认你们说的有道理。但是,有序后退防御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也会引入新的问题。”赞德尔斯上将作为奥斯曼军总司令,提出了自己的一点担忧,
“你们刚才也说了,往北退10公里后,半岛的宽度就只剩7公里了。退到那里之后,虽然半岛南侧、面朝海峡的那一侧,敌舰火力很难深入进来发挥了。
但是半岛西侧、直接面向爱琴海那一侧宽阔海域,敌人的火力支援却可以变得更强,这个问题你们要怎么解决?”
(注:下图为凯特尔建议的防御计划)
凯特尔和勒布、凯塞林商议了一下,最后也很快得出结论:“不用解决!到时候可以继续退,或者构筑列车炮阵地,对敢于迫近西侧海岸的敌舰进行反制,甚至继续进行布雷作业,让敌舰难以靠近海岸。
半岛西北侧的海域同样不宽阔,最宽的地方也不到30公里,而半岛的总长度有80公里。敌舰如果敢深入一段宽只有20多公里、长度却有80公里的狭窄航道,水雷肯定可以精准教他们做人的。
要知道,20多公里宽的海峡,不等于主航道也有那么宽。南北两侧岸边至少有好几公里的海面吃水是很浅的,敌大型战舰没法航行。他们还要考虑躲避无处不在的岸边野战炮,能在航道正中央不足10公里宽的区域航行就算很不错了。
要用水雷封锁一片非常宽广的海面,或许难度很大。但如果只是封锁一片不足10公里宽的狭窄水道,就很容易做到了,效率也会非常高。到时候敌军失去了舰炮掩护,就靠陆炮和步兵与我军守山的重兵相持,还有什么可怕的?敌人想打几个月就打几个月,想在这里死几十万人就能死几十万人。”
这番推演,最终说服了赞德尔斯将军和凯默尔师长。
“可以按照这个计划,到时候有序撤退、搞弹性防御。不过,我们的布雷艇队可能不够用了——敌军舰队庞大,开战前也反复扫荡了我们在爱琴海上的全部海上存在。
我们保下来的布雷艇队,都是躲在海峡内部,也就是半岛南侧海域深处的。敌舰已经堵死了海峡出口,我们部署在半岛南侧的布雷艇,没法绕出去到半岛北侧航道布雷,这个问题怕是没法解决。”
面对奥斯曼人最后的顾虑,威廉.凯特尔也没什么解决办法,只能是有什么厨子做什么饭了。
不过就在这时,之前一直沉默寡言的阿尔伯特.凯塞林上校,也就是飞艇部队负责人,突然开口了:
“布雷艇队被封锁,我觉得问题不大。布雷任务不一定要靠布雷艇来执行。之前鲁路修长官在研究扫雷兵器的时候,全面细致研究过锚雷的攻防手段。这次来之前,向鲁路修长官请示的时候,他就跟我提起过一些水雷和飞艇部队结合的契机。
他说他测试过,帝国的水雷,如果在20米以下高度抛入水中,和直接从水面舰艇的船尾推入水中,受到的冲击力差异并不算大,水雷也不会在砸入水面的瞬间爆炸。
所以理论上,如果用飞艇低飞运载水雷,也是可以执行布雷任务的,只是运载量比较小,一艘满载的飞艇最多布置8~12枚水雷,因为水雷很重,还有锁链捆绑在一起的锚定配重,都要靠飞艇扔下去。至于飞机,目前的飞机载重量还不足以布设哪怕1枚水雷。
如果还可以给水雷包裹一圈撞水即破的缓冲气囊,那么投雷时的飞行高度还能再放宽一些,或许能从30多米高度丢下去,但再高肯定不行,会直接砸爆的。”
还可以用飞艇对军舰进入不了的海域布雷?!
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终于让赞德尔斯上将彻底折服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慢慢后退寻求消耗敌人,也就彻底变成一张好牌了。
赞德尔斯上将最终正式下令:“凯默尔师长,我要求你在基利特巴希尔高地再坚守一周左右,随后在北撤的途中,再徐徐拖上三四天,为东北后方的第二道防线构筑争取时间,让我们能在第二道防线上挖掘好反斜面坑道。
然后,你的部队可以在9月10日之前,正式撤入第二道防线,放弃基利特巴希尔高地和埃杰阿巴德镇。”
凯默尔:“是!总司令,我有信心再拖住敌人十天!”
不管怎么说,这一世的条件,已经比原本好了太多了。
至少有鲁路修给他们派了重炮群、列车炮、飞艇、战斗机,甚至还有新式布雷科技。
哪怕敌人兵力也比原本多了一半以上,凯默尔仍然很有信心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