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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山中十日

金满仓扛着最重的锯子,走几步就喘口气,却死活不让别人替;

霞姐挑了把轻便的斧头,说要负责修削木棱;

温羽凡则背着麻绳和钉子,眼神里满是期待。

接下来的十天,山坳里天天响着“叮叮当当”的声音。

金满仓抡着锯子,汗水顺着谢顶的脑门往下淌,把花衬衫的后背浸得透湿,却哼着小调不肯停;

霞姐蹲在地上,用斧头把木头上的毛刺削掉,指尖被扎出了血,往嘴里吮了吮继续干;

温羽凡站在搭到一半的屋架上,往梁柱里钉钉子,锤子挥得又稳又准,震得木屑簌簌往下掉。

闲云居士常在药庐门口望着他们,手里的拂尘甩得比往日用力三分,嘴里嘟囔:“这世道真是变了……怎么如今的人都爱往山里钻?”

可眼角的余光扫过那渐渐成形的木屋,却没真的上前阻拦。

第十天傍晚,一座质朴的小木屋终于立了起来。

青灰色的瓦铺在屋顶,木墙带着新鲜的树纹,门楣上还歪歪扭扭地钉了块木板,没刻字,却透着股烟火气。

它就立在山坳里,和不远处闲云居士那间旧药庐遥遥相对,像幅泛黄的山水画上,新盖了两枚鲜亮的印,突兀,却又奇异地和谐。

“贫道的清净日子啊……”闲云居士对着檐角的月亮发呆,拂尘扫过石阶上的落叶,“他们什么时候走啊?快点走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酒鬼的大笑声从空地传来。

他捧着酒葫芦,指着正在屋前劈柴的温羽凡,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这小子看来是赖上我们喽!”

温羽凡听见了,抬头冲他们笑了笑,斧头落下的力道更足了。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木屋的影子叠在一起,在山坳里落得稳稳当当。

小屋建好之后,又是三个月光阴过去。(从七月份到九月份。)

从小屋落成的那天起,山间的晨雾里便多了道身影。

天刚蒙蒙亮,温羽凡已踏着露水登上山顶。

朝阳刚咬破云层时,他的身影便在霞光里动了起来:

时而如黑蜘蛛贴地滑行,肩背绷出流线型的弧度,足尖点过带露的草叶却不沾半分水汽;

转瞬又化作酒鬼的踉跄醉步,脚步虚浮间偏能在碎石堆上稳住重心,看似东倒西歪,实则每一步都踩在对手最难发力的死角。

三个月来,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法在他身上渐渐融合,滑步时藏着醉态的诡谲,踉跄中带着贴地的迅捷,终于在某个暴雨初歇的清晨,他踏着湿滑的青石辗转腾挪,衣袂翻飞如游龙戏水,「游龙步」自此定名。

午后的阳光透过松隙洒在空地上,温羽凡便会到溪边揣摩暗器手法。

钓鱼人甩杆时腕间的急旋、黑蜘蛛掷刀时指节的绷直,被他拆解成二十三种发力角度。

某日午后,他捏着鱼线末端的铅坠,腕花轻抖间,透明的线突然如活物窜出,卷起三米外的三枚碎石,回来时竟分毫不差落回掌心。

再扬手时,碎石破空的锐响惊得溪水炸起银花,「散麟手」这便有了雏形。

最费心力的是「龙雷掌」。

黄昏的山顶常有雷云滚过,温羽凡便迎着风站定,回想闲云居士太极的圆融,将梁展鹏奔雷手的刚猛、袁盛八极拳的沉劲、侯显开碑手的崩裂、笑面佛血手印的阴柔,全揉进掌心的旋转里。

掌风初起时只掀得动落叶,练到八月中旬,每掌拍出都能带起气旋,卷起地上的碎石;

直到九月重阳,他凝神出掌,掌心竟真有淡蓝电弧一闪而逝,击中的岩石表面瞬间焦黑,空气中弥漫开臭氧的腥气。

“这雷……是真的?”酒鬼拎着酒葫芦凑过来,胡子上还沾着酒渍。他伸手去摸那焦黑的石面,指尖刚触到便猛地缩回,“烫!小子你这掌法,快赶上那老道的内劲了!”

温羽凡收掌时,掌心的麻意还未散去。

他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想起霞姐弹腿时如鞭的腿法,便提气拧身,左腿如云龙探爪腾空,右腿借势弹出,带起的风竟将丈外的野草压得贴地——这是融了十二路弹腿的「云龙腿」。

落地时脚踝微旋,正是游龙步的卸力巧劲。

月光爬上树梢时,他常坐在青石上练指。

夺命指的阴狠被他化去,指尖点过树干的节奏,倒像在按某种无形的脉门。

九月的夜已有凉意,当他的指尖第三次洞穿飘落的枫叶时,「寻龙指」的最后一个变招终于敲定。

当九月的秋风吹得山顶的茅草沙沙作响时,温羽凡站在朝阳里,将七式绝学连贯使出:

游龙步踏碎晨露,散麟手掷出的石子破空有声,龙雷掌起时掌心雷光隐现,云龙腿扫过处落叶纷飞,寻龙指点在青石上留下浅坑,龙吟拳与擒龙爪交替攻防,招招相扣如行云流水。

他忽然明白这套功夫已自成体系。

“就叫它「云龙七变」……”他望着掌心残留的淡蓝微光,嘴角扬起笑意。

“这招式像模像样的!”酒鬼不知何时凑到崖边,酒葫芦晃出琥珀色的光,酒气混着山风扑在温羽凡脸上,“没内劲撑着,掌心里的雷撑死是静电。”

温羽凡收势转身,晨光在他汗湿的额角亮得刺眼:“前辈说得是。”他指尖抚过掌心尚未散尽的微光,眼里却燃着不灭的火,“但路是一步一步走的,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七变,配上真正的龙啸。”

话音未落,体内突然涌起一股热流,顺着经脉窜遍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握拳,指节发出的脆响比往常更沉,骨骼缝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武徒九阶的壁垒,竟在这一刻悄然破碎。(前不久创出「龙雷掌」时,修为已冲破武徒八阶)

酒鬼眯起眼,酒葫芦顿在唇边:“嘿,这倒省了老子劝你……”

温羽凡望着朝阳染红的天际,掌心的雷光与晨光交融成一片金红。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当内功心法的缺憾被填补的那天,这套「云龙七变」,才会真正露出獠牙。

而温羽凡从不是藏私的人。

这三个月里,每当一套招式在他掌心、脚尖渐渐成形,他总会拉上霞姐和金满仓,在溪边的空地上一招一式地拆解。

晨露还凝在草叶上时,他会指着自己手腕翻转的角度,说“散麟手的巧劲要藏在指节缝里”;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时,他会站定演示龙雷掌的起势,“掌心的气要像攥着团活火,松一分就泄了”。

霞姐学得最费劲的是寻龙指。

她总说自己的指尖像长了反骨,明明看着温羽凡的指腹轻点便能戳穿落叶,到了自己这儿,要么用劲太猛戳进泥里,要么偏得离谱打在旁边的树干上。

有次练到日头西斜,她攥着发红的指尖蹲在地上,望着温羽凡留在树干上的浅坑,忽然把手指往嘴里一吮,闷声说:“这招跟我犯冲。”

可轮到云龙腿时,她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第一次试练,温羽凡刚演示完“龙摆尾”的旋身踢击。

她便提着气踮脚、拧腰,动作未必标准,可那股从脚踝窜到腰腹的劲,竟比温羽凡多了几分野气。

踢起的碎石擦着温羽凡耳边飞过,惊得他往后撤了半步,她却叉着腰笑:“凡哥,这腿法跟我熟。”

之后的日子,山坳里总飘着她踢击空气的“呼呼”声。

晨光里,她对着溪边的倒影练出腿角度,裤脚扫过水面溅起的水花总比温羽凡的高半寸;

暮色中,她缠着温羽凡对练,往往是温羽凡刚用游龙步躲开第一踢,第二记侧踹已带着风到了眼前。

那夜的月亮格外亮,银辉把溪边的鹅卵石照得发白。

温羽凡刚用擒龙爪扣住她的脚踝,霞姐忽然借着被抓的力道往后一仰,右腿在空中划出道凌厉的弧线。

不是按套路该有的回收,而是借着腰腹的拧劲,硬生生把踢击的方向转了半圈,鞋尖擦着温羽凡的肩头掠过,带起的风掀得他衣襟发颤。

“这是……”温羽凡还没回过神,就见霞姐落地时膝盖微屈,眼里闪着亮,“凡哥,‘变’不是改招式,是顺着劲走,像溪水绕石头似的。”

话音未落,她忽然提气跃起,双腿在空中交替踢击,时而如鞭扫向温羽凡面门,时而如锥点向他膝弯,招式间的转换比往日快了数倍,竟真有几分“云龙”的灵动。

温羽凡用游龙步连连后退,看着她踢起的碎石在月光里连成线,忽然明白:霞姐的云龙腿,早已脱了他创招时的框架。

就在这时,霞姐的动作猛地一顿,周身突然腾起层淡淡的白气,像被月光镀了层纱。

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腿,忽然“呀”了一声,眼里的亮比月色还盛:“我好像……突破了。”

温羽凡凑过去,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出的气劲比往日浑厚了不少,笑着道贺:“八阶了,恭喜霞姐。”

而金满仓,大概是真没这天赋。

温羽凡教他散麟手时,他捏着石子的手总抖,要么扔出去连草叶都碰不到,要么力道太猛将石子捏碎在掌心;

教他龙雷掌,他拍出的掌风连自己的头发都吹不动,反倒震得掌心发红。

“大哥,我这手怕是跟武功有仇。”有次他蹲在地上捡碎石子,谢顶的脑门上渗着汗,“要不我还是劈柴吧,劈柴我在行。”

温羽凡没逼他,只说:“练着玩,不强求。”

可金满仓自己没偷懒。

每天天不亮,他就背着捆柴在山道上跑,起初跑半里地就喘得扶着树咳。

三个月后,虽然依然没有突破武徒阶段,但他背着二十斤的柴捆跑十里山路,脸不红气不喘,鞋跟碾过碎石子的“咯吱”声比往日稳了不少。

傍晚的空地上,他挥着砍柴刀练习温羽凡教的基础劈砍式,虽然没什么章法,可那力道足得很,刀身劈进木柴的“噗嗤”声脆得像放炮。

有时温羽凡路过,见他一刀下去把碗口粗的木柴劈成两半,忍不住夸:“老金,这劲可以啊。”

金满仓便咧着嘴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劈柴也是功夫嘛。”

月光落在山坳里时,常常能看见这样的景象:

霞姐在溪边练腿,踢起的水花映着月色;

金满仓在木屋旁劈柴,刀光混着火星;

温羽凡坐在青石上,看着他们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转着块石子,嘴角总挂着点浅淡的笑。

山风穿过林梢,带着松木的清香,把三个人的气息揉在一起,在这方天地里,酿出了比功法更沉的东西。

……

当温羽凡悟出「云龙七变」之后,在拳脚上一时没法再有所提升,便想换换心情。

温羽凡站在晨露未晞的空地上,手里攥着根手腕粗的树枝。

枝桠被他削得还算光滑,却终究抵不过反复挥砍的力道,末端已泛起细碎的毛刺。

他正练着那套从山洞石壁上学来的十三式剑法,身形转得急了,手腕一歪,树枝“啪”地抽在自己胳膊上,留下道红痕。

“嘶……”他倒吸口凉气,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晨光透过松针落在他汗湿的额角,映得睫毛上的水珠亮闪闪的。

这是他头回碰剑法,拳头的硬劲用在树枝上总显得滞涩,时而劈得太猛险些脱手,时而收势太慢被枝桠勾住衣襟,活像个刚学步的孩子,手脚都还没认全自家主人。

不远处的巨石上,闲云居士负手而立。

道袍的宽袖被晨雾浸得发潮,下摆扫过石面的青苔,带起片细碎的湿痕。

他望着空地上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目光透过缭绕的白雾,恍惚间竟与七十年前的华山云海重叠……

那时他也是这样站在落雁峰上,看师兄们踏着云气练剑,剑光劈开晨雾的样子,像极了此刻温羽凡挥枝带起的风。

“老道,魂都飘到哪去了?”酒鬼晃着酒葫芦从石阶上踉跄走来,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嘴晃出,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痕迹,像条醉醺醺的小蛇。

他往闲云居士身边凑了凑,眯眼瞅着温羽凡:“你瞧这小子,劈个树枝跟劈柴似的,倒挺像你当年学剑时——握着柄桃木剑,把自己脚踝划得全是口子。”

闲云居士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长须。

风从山谷里钻出来,掀动他额前的白发,忽然就想起师父来。

那个总爱穿灰布短褂的老头子,总把他吊在华山的悬崖上练“倒挂金钟”,铁链勒得手腕生疼,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那时他总在心里骂老东西心狠,直到后来在昆仑雪地里被仇家逼到绝路,正是凭着那手悬空换气的功夫,才在冰缝里捡回条命。

“还记得你头回偷喝我那坛梅花酿不?”闲云居士忽然开口,声音软得像被雾泡过,“那年你刚入师门,抱着酒坛躲在藏经阁后头,喝得满脸通红,却借着醉劲把太极的‘借力打力’悟透了。”

酒鬼打了个酒嗝,浑浊的眼珠亮了亮,酒葫芦往石上一磕:“早忘了!只记得你这小气鬼举着戒尺追了我半座山,结果我抱着酒坛打了套醉拳,把你新种的药圃踩得稀巴烂。”他笑得胡子都翘起来,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酒渍,“那会儿你气得脸都绿了,说要师傅逐我出师门。”

两人正说着,山下传来“咚”的闷响。

是金满仓在劈柴,斧头嵌进木段的声音又沉又实。

那胖子光着膀子,后背的汗珠滚得像断线的珠子,砸在地上的木屑里,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劈得不算规整,有时斧头偏了卡在木纹里,就憋红了脸使劲往外拽,那股子较劲的狠劲,倒像是要把木头里藏着的软弱全劈出来。

闲云居士望着那道汗湿的背影,忽然就想起自己刚下山时的模样。

背着柄长剑走江湖,总觉得凭着一身武艺就能荡尽不平事,直到后来在江南雨巷里,看着无辜者倒在血泊里,才明白有些黑暗,不是光靠剑就能劈开的。

“你说,咱们这辈子……”酒鬼的声音低了下去,酒葫芦在手里转得慢了,“杀的人多,还是救的人多?”

闲云居士沉默着。

风卷着松针掠过耳畔,像极了当年昆仑雪地里的呜咽。

他想起那些死在掌下的敌人,想起雨夜里没能护住的孩童,想起掌心的老茧从薄变厚,又在归隐后渐渐软下去,软到能接住飘落的梅花。

直到温羽凡半夜躲在树后偷学太极的样子撞进眼里,才惊觉自己蒙尘的心,竟被这后生的执拗擦出了点火星。

“瞅那丫头。”酒鬼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朝木屋边努嘴。

霞姐正对着木人桩踢腿,军绿色的运动裤扫过桩身,带起片木屑。

她额前的碎发粘在汗湿的脸上,眼神却亮得惊人,每一脚都精准踢在桩上的朱砂红点。

踢到急处,她忽然旋身起腿,鞋尖擦着桩顶飞过,带起的风把旁边的芦苇都压弯了。

闲云居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恍惚间就看见师妹的影子。

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喊“师兄”的姑娘,梳着双丫髻,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峨眉山的谷底,她为了护他,被暗器穿了心口,血染红了他半件道袍。

“或许……”他轻声说着,转身往药庐走。道袍的下摆扫过石上的青苔,带起的水珠落在地上,混着不知何时渗出的泪,“这就是命吧。”

酒鬼望着他的背影,晨光恰好落在闲云居士眼角,那滴泪反射着光,像颗坠在白发间的星子,在雾里轻轻晃了晃,就没入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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