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铁砂掌对柔术
工作人员踩着防护网的金属网格快步登上擂台,橡胶底鞋与暗红色防滑垫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四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年轻人呈扇形散开,手里的消毒喷雾“嗤嗤”地在血迹斑斑的地面上划出弧线,带着氯味的白雾瞬间裹住那些暗红的印记。
其中一个矮个小伙蹲下身,用浸了消毒水的抹布反复擦拭地砖缝隙里的血痂,布料与橡胶摩擦的“沙沙”声里,他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垫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另两人正弯腰捡拾散落的杂物:
半截断裂的绷带、被踩扁的矿泉水瓶……
他们动作麻利得像流水线工人,将垃圾塞进黑色塑料袋时发出“簌簌”的声响,不过三分钟,原本狼藉的擂台就透出了干净的底色。
最后一个高个青年扛着拖把来回拖动,潮湿的拖痕在灯光下泛着水光,很快又被通风系统吹干,只留下淡淡的消毒水味在空气中弥漫。
巨大的 led屏幕突然再次亮起,冷白的光线刺破格斗场的燥热,像一道锐利的刀锋劈开场内尚未散尽的欢呼余浪。
屏幕边缘还残留着上一场“周小霞胜”的猩红残影,此刻被新的信息覆盖,像被抹去的血迹,预示着新一轮厮杀的开始。
「周家高俊凯」几个黑体字率先跳出,带着金属质感的光泽在屏幕上微微震颤。
紧接着,一行行信息如流水般铺开:年龄 28,武徒八阶的字样格外扎眼,数字旁边还附着一个握拳的动态图标,指节处特意做了加粗处理,仿佛能看见常年练掌磨出的厚茧。
最下方的“武学:铁砂掌”五个字旁,突然闪过一段慢镜头——一只手掌击碎青砖的画面,砖屑飞溅的瞬间,屏幕仿佛都跟着震颤了两下。
屏幕中央的“vs”符号突然放大,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分裂成两道光,将画面切向右侧。
「岑家顾琛」的名字紧随其后,字体比左侧稍显纤细,却透着股不容忽视的冷意。
年龄 33的数字旁,武徒七阶的标识安静地亮着,与左侧的八阶形成微妙的对比。
而“武学:柔术”四个字出现时,屏幕上闪过的是另一番景象:一道身影如灵蛇般缠住对手,关节翻转的角度刁钻得让人头皮发麻,最终以一个利落的锁喉动作定格,画面边缘还特意标注了“巴西柔术流派”的小字。
两组信息在屏幕上对峙着,冷光映在观众们的脸上,把前排赌徒捏着彩票的指节照得发白,也照亮了后排武者们骤然收紧的瞳孔。
有人掏出手机对着屏幕拍照,闪光灯在暗夜里亮起一片星点;
穿中山装的老者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里,能看见他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的节奏——那是在盘算铁砂掌的刚猛与柔术的诡谲,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屏幕下方的滚动条突然加速,像在催促这场对决的开始。
原本还在议论上一场逆转的观众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钉在那片发光的屏幕上,连呼吸都跟着慢了半拍。
铁砂掌的裂石之力,柔术的缠绞之巧,八阶与七阶的实力差距,老牌世家与新晋势力的又一次碰撞……所有的张力都凝在这块亮得刺眼的屏幕上,像一根被拉满的弓弦,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射出最凌厉的箭。
格斗场的空气仿佛被这屏幕吸走了大半,只剩下电子屏轻微的嗡鸣,和观众们越来越沉的心跳声。
“女士们,先生们!”
张耀辉握着麦克风的指节泛着用力的白,深灰色西装袖口被场馆内的热流烘得微微发皱。
他刻意顿了半秒,让第一排观众能看清自己领带上那抹暗红——那是为重要赛事特意挑选的颜色,像凝固的血,也像将燃的火。
音响设备将他的声音拆成无数震颤的声波,撞在穹顶裸露的钢筋上,弹回来时带着金属共鸣的尾音:“相信大家还没从刚才那场逆转里缓过劲来吧?”
台下爆发出会心的哄笑,有人吹起尖锐的口哨。
穿黑背心的壮汉把啤酒罐往栏杆上磕得邦邦响,蓝发姑娘举着的手机镜头还在发烫,屏幕里还定格着霞姐后空翻时甩出的血珠。
“但格斗场的热血从不停歇!”张耀辉突然抬高声调,麦克风线在他手腕上绷出笔直的线,“现在,让我们用比刚才更响的欢呼声,有请第二场的勇士——登场!”
最后两个字像火星掉进炸药桶。
掌声瞬间炸成滚雷,前排观众的手掌拍得发红,后排有人把外套卷成喇叭状嘶吼,连二层 vip包厢的防弹玻璃都被震得嗡嗡发颤。
穿工装裤的小伙子踩着座椅蹦跳,鞋跟磕出的节奏竟和擂台上聚光灯扫过的频率莫名合拍。
高俊凯从选手通道走出来时,每一步都像踩在鼓点上。
他没穿格斗服,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在腋下扯开两道利落的口子,露出常年练掌磨出的结实三角肌。
走到擂台中央时,他突然停下,双手在身侧猛地握拳再松开——指节弹出的脆响混着掌风,竟让前排观众感到一阵扑面的锐气。
掌心泛着常年浸铁砂的暗红,像两块烧红的烙铁,连空气都仿佛被烫得微微扭曲。
“是铁砂掌高俊凯!”有人在观众席喊出他的名字,“上回他一掌劈碎过十块青砖!”
周家席位区立刻沸腾起来。
金满仓拽着小豪的胳膊往前探,谢顶的脑门上渗着油汗:“看见没?高师傅这气势,赢定了!”
旁边的侍女们手拉手晃着绢帕,帕子上绣的“周”字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提前在庆祝胜利。
而从另一侧通道走出的顾琛,步子却透着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沉稳。
他脱下了那件骚包的丝绸衬衫,换了身黑色紧身速干衣,却依旧掩不住手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
走到擂台边时,他抬手理了理额发,动作里还带着几分酒会应酬的慵懒,可当目光落在高俊凯那双泛着红的手掌上时,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岑家席位区的气氛像被冰镇过。
穿皮夹克的壮汉把刚点燃的烟摁在鞋底,火星烫出的焦痕里,能看见他紧咬的牙关:“这小子能行吗?早知道该让老三上!”旁边的绿毛小子正用手机搜着顾琛的资料,屏幕光映得他脸发白:“查不到啊……这货怕不是来送菜的?”
岑家贝拄着拐杖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腿伤——他清楚记得三天前家族会议上,二伯拍着桌子说“顾琛这场必须输,留着梁展鹏最后收拾那个姓金的”。
可现在,霞姐那记惊天逆转像块巨石砸进棋盘,所有棋子都乱了套。
他盯着顾琛的背影,突然低声骂了句:“这废物要是赢不了,老子拆了他的胳膊!”
周远博坐在前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核桃上的包浆。
他看见高俊凯抬手活动手腕时,掌缘扫过空气的瞬间,擂台边的纸杯竟轻轻晃了晃。
他悄悄松了口气,端起保温杯抿了口茶,水汽氤氲中,仿佛已经看见自家子弟捧回聚福楼地契的模样。
而岑家那位穿黑西装的中年人,正把顾琛拉到角落低声交代。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可嘴唇开合的幅度却透着狠劲,最后拍了拍顾琛的肩膀,力道重得让后者踉跄了半步。
当两人终于在擂台中央站定,张耀辉突然发现,这场对决的张力竟丝毫不输上一场——一个是猛虎下山的刚猛,一个是毒蛇蛰伏的阴柔,光是目光相撞的瞬间,空气里就炸开了噼啪作响的火星。
“看来,这场好戏要比我们想象的更精彩了!”张耀辉退到擂台边缘,抬手示意裁判准备敲响铜锣,“究竟是铁砂掌碾碎柔术的花架子,还是这位神秘的新人再创奇迹?让我们拭目以待……”
铜锣声还没落下,高俊凯突然往前踏了半步,掌风掀起的气流扫得顾琛额发微微颤动。
格斗场的喧嚣,在这一刻突然被拉成紧绷的弦。
“提醒两位,本场比赛并非死斗。”张耀辉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格斗场每个角落,聚光灯在他严肃的侧脸投下深影,他握着麦克风的指节因用力泛白,银戒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一方认输,或失去战斗能力,即宣告结束。点到即止,不可伤人性命——清楚吗?”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格外沉,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高俊凯绷紧的肩线,又落在顾琛护在胸前的手上,仿佛要将“规矩”二字钉进两人骨子里。
格斗场的空气瞬间凝住,后排观众啃瓜子的脆响都停了,只有空调的冷风在看台缝隙里钻,带着橡胶垫的腥气。
“比赛开始!”
随着他手臂猛地挥下,悬在擂台上方的电子屏突然亮起红光,秒针“咔哒”一声跳进第一格。
与上一场开场就炸响的拳脚声不同,此刻的擂台静得能听见高俊凯喉结滚动的声音。
高俊凯站在擂台中央,脊背挺得像标枪。
他穿的粗布褂子袖口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纵横的老茧。
他斜睨着对面的顾琛,嘴角勾出抹讥诮,右手食指勾了勾,动作慢得故意,像逗弄笼子里的兔子。
顾琛没动。
他穿的黑色紧身衣裹着精瘦的身子,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弯出微妙的弧度,像只蓄势的猫。
双手护在胸前,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指尖微微蜷起,目光像黏在高俊凯肩膀上的胶——他在算,算对方出拳的角度,算步幅的大小,连高俊凯呼吸时胸腔起伏的频率都记在心里。
“嘿嘿。”高俊凯突然嗤笑出声,声音在空旷的擂台上撞出回音,“巴西柔术?”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脚掌碾得橡胶垫“咯吱”响,“传闻就只会抱着人滚来滚去,连站直了打架都不敢?小把戏而已。”
顾琛眼皮抬了抬,突然扯出个带点痞气的笑,舌尖顶了顶腮帮,用半生不熟的中文混着英文说道:“嘿,man,”他歪了歪头,故意把尾音卷得发飘,“有种你就攻过来试试啊——别是怕了这‘小把戏’?”
“假洋鬼子!”高俊凯的脸“腾”地红了,像是被火燎了似的。
他最恨人拿他的铁砂掌跟这些“花架子”比,此刻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跳,攥着的拳头“咔”地响了声。
下一秒,他浑身的气势陡然变了。
原本松弛的肌肉瞬间贲张,粗布褂子下的胳膊鼓出硬邦邦的线条,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潮红,连空气都仿佛被烤得发烫。
“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功夫!”
吼声未落,他已经像颗出膛的炮弹冲了出去。
双脚在橡胶垫上踏出闷响,两步就窜到顾琛面前,双掌带着破空的“呼呼”声劈了过去。
那掌风快得惊人,扫过空气时掀起股热浪,连前排观众都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
顾琛瞳孔骤缩。
他能清晰地看见高俊凯掌缘泛着的红,能感觉到那股带着铁锈味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他腰腹猛地一拧,像片被狂风掀起的叶子,硬生生往右侧滑出半米。
“嗤啦——”高俊凯的掌风擦着他的左肩扫过,把他黑色紧身衣的袖子撕开道口子,碎布在风里打着旋儿飘。顾琛踉跄着站稳,后背已经沁出层冷汗,刚才再慢半分,这一掌怕就要印在他肩胛骨上了。
看台上爆发出片抽气声。
有人攥着手里的加油棒,指节都捏白了;
岑家那边有人低低骂了句“废物”;
周家席位则响起几声压抑的喝彩。
高俊凯见他躲得狼狈,嘴角的讥诮更浓了。
他收掌旋身,掌心的红更艳了些,像淬了火的烙铁:“躲?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高俊凯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铁砂掌运起时掌心泛着暗沉的赤红,他认准了顾琛不过是强弩之末,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脚掌碾过擂台防滑垫的声响密集如鼓点,每一步落下都震得台面微微发颤,阴影在聚光灯下拖曳成扭曲的墨痕,仿佛有实质的寒意顺着地板爬向对手。
双掌挥舞间带起呼啸的劲风,劈向肩头时带起细碎的破空声,砍向腰侧时掌缘绷得如钢刀,拍向面门时更是裹挟着能掀翻空气的力道。
铁砂掌的刚猛在他招式里展露无遗,指节因发力而泛白,腕间青筋暴起如虬龙,招招都往顾琛咽喉、心口这些致命处招呼。
他喉间发出低沉的喝声,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锣上,既是给自己鼓劲,也是在瓦解对手的心神,眼里的火光明晃晃地烧着:速战速决,要让这巴西柔术的花架子彻底趴下,为周家再夺一分。
顾琛的黑色劲装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勾勒出紧绷的脊椎轮廓。
他像被狂风追着的落叶,脚步踉跄地在擂台上辗转腾挪,每次闪避都险之又险:
高俊凯的掌风擦着他耳畔掠过,带起的气流刮得耳廓生疼;
有时掌缘扫过衣襟,布料瞬间被震得猎猎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
他的呼吸乱得像破风箱,每口喘息都带着灼人的热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眉心,视线里高俊凯的身影越来越近,那股如山岳压顶的气势几乎要将他的胸腔挤碎。
偶尔瞅准空隙抬腿踢向对方小腿,鞋尖撞上的却像铁板,对方不过身形微晃,攻势反倒更猛了三分,那点反击力道就像投入烈焰的水滴,连丝烟都冒不起来。
高俊凯的攻势愈发狂暴,整个人如脱缰的猛虎,双肩沉得像坠了铅,每记出掌都带着崩碎砖石的力道。
他步步紧逼,把顾琛逼得连连后退,鞋跟在台面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直到对方后腰几乎贴上冰冷的防护网——那网格上还残留着上一场比赛的血痕,此刻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看台上的喧嚣早就冷了下去。
前排的观众把举了半天的加油牌耷拉下来,后排有人开始嗑瓜子,壳子扔在地上的脆响格外清晰。
“什么玩意儿啊……”
“这也叫对决?”
“退票!”
抱怨声像潮水般漫开,嘘声此起彼伏,尖锐得能刺破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