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能拒绝的挑战
正当温羽凡指尖攥着橡胶棍,后背几乎要贴紧冰冷的啤酒桶,满脑子都在盘算如何体面地挣脱霞姐那带着玫瑰香水味的“围攻”时,夜店里翻涌的喧嚣突然像被掐住了喉咙,硬生生卡断了半拍。
震耳的电子乐还在胸腔里共振,舞池中央亮片裙姑娘的旋转却猛地一顿,光膀子壮汉举到嘴边的啤酒瓶悬在半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门口那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拽了过去。
“哐当!”
夜店那扇厚重的卷帘门被人从外面硬生生扯开,门轴发出濒死的呻吟,带着股巷口的冷风灌进来,卷得门口的霓虹灯管剧烈摇晃。
紫的、绿的光在地上碎成乱码,混着刚涌进来的一群人影,像幅被泼了墨的劣质油画。
领头的几个男人穿着黑色紧身 t恤,胳膊上的龙纹刺青在暗光里泛着油亮的光泽。
他们步子迈得又大又沉,皮鞋碾过门口散落的啤酒罐,发出“咯吱”的脆响,像是在给这场闯入伴奏。
“让开!”最前头的黄毛恶狠狠地推了把挡路的情侣,男人怀里的姑娘尖叫着踉跄后退,手里的鸡尾酒泼了那黄毛一身。
黄毛却连眼皮都没眨,反手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看什么看?找死?”
清脆的巴掌声在骤然安静的入口处炸开,像块石头砸进油锅。
被打的男人捂着脸,眼里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吭声。
他身边的姑娘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拽着男人的胳膊往人群里缩,高跟鞋踩在别人的鞋背上都没察觉。
这一下,像是给拥挤的人群按下了分裂键。
原本摩肩接踵的舞池边缘,以那群人为中心,瞬间裂开一道豁口。
有人被挤得摔倒在地,名牌包上沾了脚印也顾不上捡,连滚带爬地往旁边挪;
穿吊带裙的姑娘们尖叫着往卡座后面躲,发胶固定的卷发都乱了;
连吧台后面擦杯子的小豪,都悄悄把手里的玻璃杯往柜台底下藏了藏。
不过十几秒,一条从门口直通舞池中央的“大道”就被硬生生蹚了出来,干净得像是用扫帚扫过。
那群人踩着满地的果壳和酒渍,大摇大摆地往里走,每一步都带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蛮横,眼神扫过之处,连最能闹的醉汉都识趣地低下了头。
霞姐正踮着脚给温羽凡擦后颈的酒渍,指尖刚触到他汗湿的衣领,就被这阵仗惊得动作一僵。
她猛地转过身,亮片吊带从肩膀滑下来大半,露出的锁骨处还带着刚才温羽凡挣扎时蹭出的红痕。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霞姐的声音比平时尖了八度,像根淬了火的钢针,“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
她随手把天鹅绒毛巾往吧台上一摔,毛巾边缘扫过一排玻璃杯,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笃笃”声,径直朝着那群人迎上去——那架势,活像只炸了毛的母狮。
可当看清领头那两个身影时,霞姐迈出去的脚步猛地顿住,眼里的火气“唰”地褪了大半,只剩下紧绷的警惕。
走在中间的男人瘸着条腿,左腿膝盖处的西裤鼓囊囊的,显然是打了钢钉。
他脸上带着道新鲜的疤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正是被温羽凡打断腿的岑家贝。
此刻他正歪着头,用那双淬了毒似的眼睛,在人群里梭巡,像是在找什么猎物。
而护在他身侧的,正是那个在快餐店露过面的袁盛。
他穿着件黑色皮夹克,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双阴沉沉的眼睛,武徒七阶的气息像团黑雾,压得周围的空气都发闷。
温羽凡的后背“腾”地冒起一层冷汗,后腰的旧伤像是被这股气息蛰了一下,传来细密的疼。
他下意识地往霞姐身后缩了缩,橡胶棍在手心攥得发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岑家贝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舞池,掠过瑟缩的人群,跳过惊慌的酒保,最后精准地落在温羽凡那张沾着酒渍的脸上。
家贝扯了扯嘴角,露出颗发黄的虎牙,他抬起打着钢钉的左腿,用没受伤的右脚在地上碾了碾,“我就说在哪闻到股穷酸味,原来是你这看门狗。”
他身边的袁盛往前跨了半步,皮夹克的拉链蹭过下巴,发出“滋滋”的轻响,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温羽凡的喉结狠狠滚了滚,突然觉得刚才泼在脸上的威士忌,此刻正顺着脖颈往领口里钻,凉得像冰。
(在踏入周家门槛、穿上那身灰扑扑的保安制服之前,温羽凡对岑家的认知,不过是停车场里那顿钢管相向的混乱,和岑家贝那张写满嚣张的脸。
直到在“夜色”夜店蹲守的日子久了,那些藏在电子乐缝隙里的闲谈、酒保小豪擦杯子时漏出的碎语、甚至霞姐偶尔对着监控屏骂出的脏话,才慢慢拼凑出岑家的全貌,像在浓雾里看清了一头蛰伏的猛兽。
最先清晰起来的,是岑家的来路。
黄队长那句“外来户”的提点,起初在温羽凡听来轻飘飘的。
直到某次换班时,金满仓捧着杯热茶,压低声音说:“听老街坊讲,岑家是十年前从云贵那边挪过来的,带着一股子山匪似的野劲。”他谢顶的脑门上泛着油光,“听说刚来时连个正经铺面都没有,就在码头边租了间破仓库,谁能想到现在……”
后来温羽凡才从霞姐嘴里撬出更细的茬:
川府城的岑家,压根不算“正根”。
就像一棵大树分出去的旁枝,看着枝繁叶茂,可主家的根还扎在千里之外的深山里。
在这边说了算的,是岑家贝那个据说年轻时能空手拧断钢管的母亲,至于岑家贝的父亲,不过是当年被招进门的上门女婿,在家族宴席上连主桌都挨不上,递句话都得看丈母娘的脸色。
“那改姓岑的软蛋,每天早晨还得去给丈母娘倒尿盆呢。”霞姐说这话时,正用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烟,火苗在她眼尾的金棕色眼影上跳了跳,“你说岑家贝能不横吗?他妈把他当眼珠子护着,他爸连管他的资格都没有。”
而岑家的势力,远比温羽凡最初想象的更吓人。
川府城老辈人常念叨“八大世家”,说的是那些在城里盘桓了百年的家族,门楣上的铜钉都包着层厚浆。
可岑家这外来户,愣是用十年时间,在这些老牌家族的缝隙里杀出了条血路。
小豪擦吧台时曾指着窗外的霓虹:“看见没?北关那片娱乐城,一半的 ktv都是岑家的;东关的建材市场,砂石生意被他们垄断了七成;就连咱这夜店所在的街区,水电费都得经他们手过一遍。”他胳膊上的骷髅头纹身随着动作晃了晃,“前两年李家想跟他们抢码头,结果不到三个月,李家老三就‘意外’摔断了腿,这事谁都知道是岑家干的,可谁敢说个不字?”
温羽凡见过岑家的“手段”。
有次夜店进了批新酒,供应商说是被岑家的人拦在了半路,要么按他们定的高价拿货,要么就等着酒水变质。
霞姐气得摔了三个酒杯,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在这片地界上,跟岑家硬碰硬,无异于拿鸡蛋撞石头。
至于岑家贝,那简直是被宠坏的豺狼崽子。
这名字是他母亲起的,“贝”字在方言里有“宝贝疙瘩”的意思,单从这名字就能看出,那女人是把儿子往心尖子上揣。
温羽凡在夜店听过几个客人谈起过跟岑家贝沾边的事:
有回一个富二代在舞池里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第二天那富二代家里的工厂就被查了消防,停业整顿了半个月;
还有次他看中了卡座里一个姑娘,没说两句话就把人往怀里拽,旁边几个想出头的小伙子,被他带来的保镖一拳一个撂在地上,最后姑娘哭着被拖进了包厢。
“那小子连武徒一阶都不是,打架全靠身边的狗腿子。”霞姐曾举着酒杯冷笑,“可架不住他妈给他撑腰啊,据说他兜里随时揣着张黑卡,打了人赔得起,捅了篓子有人平。”
夜店的保安私下里都说,岑家贝在川府城的公子哥圈子里,就是条没人敢惹的疯狗。
他开着改装过的跑车在大街上逆行,交警敢拦就直接撞过去;
他在酒楼里嫌菜咸了,能把整桌菜掀到厨师脸上。
可每次闹完事,总有穿着黑西装的人来收尾,赔点钱,打点关系,第二天他照样搂着不同的姑娘在街上晃。
“听说他十三岁就敢把老师的自行车扔到江里。”金满仓说这话时,正踮着脚往消防通道瞥,生怕被什么人听见,“就这,他妈还说他‘有血性’。”
温羽凡听着这些事,后腰的旧伤总会隐隐发疼。
他想起停车场里岑家贝抱着断腿哀嚎的样子,想起那些钢管砸在车身上的闷响,突然明白——自己惹上的,从来不是一个嚣张的纨绔,而是一头被家族豢养的猛兽。
这头猛兽背后,是盘根错节的势力,是不计后果的狠劲,是能把一切反抗都碾碎的力量。)
而现在,这头猛兽,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盯上了他。
霞姐秀眉拧成个疙瘩,双臂环抱在胸前,亮片吊带随着动作滑到肩头,露出半截被勒出红痕的锁骨。
她眼皮耷拉着扫向门口,语气里的嘲讽像裹了层冰碴:“我当是哪路神仙驾临,原来是岑少爷啊。怎么着,今天没搂着小网红飙车,改来我这破夜店找乐子了?”
岑家贝被身后的保镖扶着,左腿膝盖处的西裤鼓鼓囊囊,走路时裤管摩擦着钢钉,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推开人群往前挪了两步,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径直穿透霞姐,死死钉在温羽凡脸上。
“金满楼。”他抬起缠着绷带的手,重重拍在自己打了钢钉的左腿上,西裤下的金属支架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听见没?这腿里的钢钉,得在肉里烂三个月。你以为躲在周家的裙裾下,就能当这事没发生过?”
温羽凡刚要开口,霞姐已经炸了毛。
她猛地往前跨了半步,十厘米的细高跟踩在地板上发出“笃”的脆响,指着岑家贝的指甲涂着酒红色甲油,亮得晃眼:“靠!动老娘的人,你当老娘是摆设?”她突然抬腿,细高跟在岑家贝脚边的地板上碾了碾,“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另一条腿卸下来,给你凑成对儿?”
话音未落,她又猛地转身,亮片裙随着动作甩出一道弧线,脸上的戾气瞬间化成水,伸手就想去碰温羽凡的胳膊:“楼哥别怕,有小霞在,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手指头。”
温羽凡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烫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他看着霞姐眼尾特意描的金棕色眼影,听着她甜得发齁的语气,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求求你正常点。
家贝发出一声冷笑,嘴角歪到耳根,“周家人的脸面,就靠个夜店娘们撑着?”他往旁边啐了口唾沫,“今天别说你护着他,就是周柏轩来了,也保不住这杂碎。”
霞姐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眼神冷得像夜店的冰桶:“怎么,岑家是打算撕了八大世家的规矩?”她往旁边挪了半步,挡在温羽凡身前,“真要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霞姑娘多虑了。”袁盛突然从岑家贝身后站出来,往前迈了半步,武徒七阶的气息像团黑雾压过来,“我们岑家做事,向来守规矩。”
他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在震耳的电子乐里劈开一条缝:“今天,我们请了川府武道协会的刘会长做见证。”
话音刚落,岑家那群穿着黑 t恤的打手突然齐刷刷往两边退,动作整齐得像被按了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