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绞杀
他料定母亲已有打算,便只能顺着他的意去办,可心底一个计划已悄然滋生。 姜宁既要凑上前来,就别怪自己手下手狠毒。 他笑意如春风般盎然:“母亲放心去吧,这有我在,并照料好妹妹和宁儿小姐。” 姜宁有些奇怪。赵公子已经考取功名,不日便要上京,为何还不早些准备?赵夫人倒有心思,拉着他同自己在这说话。 他朝着姜宁道:“虽前见过姜家小姐数次,可还未向今日般坐下来好好说话,不知小姐年方几何,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美男计?姜宁颔首垂眉一笑,心下想的却是谢承衍长得可比你好看多了,我也没中计,你这简直是毛毛雨。 这赵家的人变脸可比变天快多了,变化起来还能毫不留痕迹。也就逸允被这个家保护得太好了,似是完全不知人情冷暖。 她道:“回公子的话,翻了年就十六了,小女子平日里也无甚喜欢做的,不过是看些闲书,与姐妹们听听曲!” 赵逸行接着追问:“看些什么书?” 姜宁总不能说,他在看的是《国策论》《军备要略》《安庆山河志》,或是《千方毒草》这样的书吧。 她低声道:“不过是看些妇德妇言妇功,学着家里的女眷们做做花样绣绣帕子罢了!” 这个回答应该是丝毫不出纰漏的。 赵公子笑了:“姜小姐可真是秀外慧中,难怪母亲这般喜欢你。” “公子谬赞!” 忽然逸允惊呼一声:“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长眼?” 转头看去,原来是她的衣裳被热水打湿大半。 逸允用手帕擦着衣衫:“阿宁,你先同哥哥说会儿话,我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姜宁点点头:“快去吧,可别着凉了!” 逸允走了,两人干坐着也有些无趣。 赵逸行起身道:“姜小姐才第二次到家中来,对这园子,怕是还不甚熟悉,若不介意我这便带你逛逛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还请公子在前头带路。”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丫鬟小厮跟在后头半丈远处,一行人沿着楼亭水榭往外头走去。 赵逸行走到院子内一高大的古树前停下:“姜小姐可知此为何物。” 姜宁看了眼,此树为榕树,本是最靠南的树种,官宦人家取其“荣”字,便有许多人运到各处栽种,连永州城也不免例外。 只是这榕树看着虽枝繁叶茂、高大威猛,可却被一藤状树纠缠着,乍看,两树相依相偎,亲密无间,不是眷侣,胜似眷侣,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此藤树树干成一条条,树根绵延地面如老人的胡须,十分奇特,看似树与树相依,其实它却暗藏杀机,这就是被称为世界上最凶残的树——绞杀树。 在地下,绞杀树掠夺水分和营养,使被绞杀树木处于干渴状态;在地面,它那如篮状的根系紧紧地箍着被绞杀树木的树干、枝丫,抑制其增粗,阻止其水分、养分的输送;而在树冠上,绞杀树很快分枝、长叶,与被绞杀者争夺空间和抢夺阳光。 姜宁虽看出了其中玄机,可赵逸行这般问,定是还有后话,便故作无知道:“小女子久居深闺,见识浅薄,不知道此为何物。” 赵逸行在前头负手而立,缓缓说道:“里头的那棵是榕,外头的那棵,则是‘绞杀’这就是植物的绞杀现象,靠绞杀死自己先前的依附对象而独立或半独立生长起来的树便叫做绞杀树,它的特性,就是靠绞杀死自己的依附对象,全方位进攻。” 姜宁细细看着那对数,榕树中间的主干被外面一层青枝绿叶牢牢缠定,而被缠的枝干有的已经枯死,有的正在萎黄,有的虽然还在挣扎,但总归已经没有缠绕在外层的枝蔓那般发旺。久而久之,被缠的主干,无论多么粗壮、多么高大,决逃不了被缠死的命运。他如直视深渊一般看着姜宁道:“” “最终,被包围、紧箍的所寄生的树干,如同巨蟒缠绕,直至气绝身亡。而绞杀者则取而代之,把被绞杀者的残骸也当作营养慢慢享用。” 姜宁故作惊慌道:“天哪,这样可怕的树种,为何要养在这院子当中?” 赵逸行沉静的看着她:“或许是我父母不知,被那养树的给匠人骗了,毕竟若这棵榕树死了,他后头还能接着往赵家售卖更多的树。” 姜宁只低头看着自己翡翠绿的绣鞋:“赵公子说这话倒也有理。” 此话是想暗示他什么?在他眼里或许姜宁就是那个绞杀者,依附于赵家,攀靠着赵家,直至有一日自己枝繁叶茂了,再直取其性命。 赵逸行坐在栏亭上,似是不打算往前走了,他把折扇一收,饶有兴致的望着姜宁:“小姐看此树该当如何处置。” 姜宁笑笑:“若依着我的性子,这棵绞杀树已深入其根,若独独砍了他,榕树也大受其损不说,树形树冠,也难以保证如往日般枝繁叶茂,漂亮得宜,就连根系也是要受损的,怕是斩了绞杀术,榕树也活不得多久。” 她接着道:“不若将两树一并砍下,一把火烧了倒也干净。” 她姜宁绝不做依附者,要做就做那参天大树,宁愿玉石俱焚,也不在阴影之下偷生,他以为姜宁想要攀附赵家这棵大树吗?她可未必看得上。 “小姐这话倒说得豪爽。” 他原以为自己看穿了姜宁,她必是要有些尴尬不安的,没想到她寥寥几句话便陈明了自己的立场。 正巧这时下人来传话:“禀告少爷,夫人那头派人来传话,膳食已备好,请您与姜小姐一同移步膳厅用膳。” 赵逸行起身在前头引路:“小姐,请随我来!” 到了膳厅,桌子上已摆好了各色菜品。 逸允正挽着赵夫人的手在那儿说话,见二人来了,她杵着下巴笑道:“哥哥,你都同阿宁说了些什么?我瞧你脸上笑意浮动,定是有趣吧!” 赵逸行净着手答道:“姜小姐是个有趣的人,难怪妹妹这么喜欢同她玩耍。” 逸允拉着姜宁在身旁坐下:“我哥哥自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从未有哪个姑娘能入得了他的青眼,如今见了你这样的女子,方才叫他心服口服。” 赵夫人给姜宁抬了盅汤:“我府上的厨子最擅长做这道菜,味道比起外头食楼的不知要好多少,就连那年平南王妃吃了也是赞不绝口的,你快尝尝。” 姜宁用汤勺舀了一口鲜肉放入口中,那肉的鲜香味四下糜散开来,带着甜糯的酒香,甚是醉人。 她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这样独特的菜,还是第一次吃到。” 赵夫人又给她舀了勺汤汁,解释道:“这菜出自江南,制法是先将鸭子去毛开膛洗净,将江南上好的酒酿一杯、火腿、大头菜、香蕈、笋丁、酱油、葱花,装入鸭腹内,将鸭子置放盘内,外用鸡汤:隔水蒸透。此菜醇香爽口,别是一番风味。” 姜宁看着逸允:“我今日不仅有口福,又还长了见识,只是这菜做起来如此麻烦,想必费了夫人大半日功夫。” “只要你喜欢吃,日日来也是好的。”赵夫人看姜宁,可真是越看越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