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折子戏
赵逸行沉声打断她:“母亲,夫子说过,食不言寝不语。” 逸允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哥哥,靠在姜宁耳朵边上道:“别理我哥哥,他呀,读书读得迂腐!” 姜宁作为客人,自是要听话的,一餐晌午下来,她只管埋头苦吃,真是一言不发。 用膳过后,赵夫人又带着她去听了会儿折子戏,平日里都是来了要客,夫人们才会请了戏班子来的,姜宁此刻坐在赵夫人身旁,倒真有些不安。 俗话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赵夫人这么大的排场,不会是给她下套吧! 她偷偷瞟了眼赵夫人,她似是感受到了姜宁的目光,漫不经心道:“台上演的这出戏叫做《龙凤阁》,这一折为《二进宫》。” 戏里唱的是李艳妃垂帘听政。其父李良蒙蔽李妃,企图篡位,徐、杨先后二次进宫进谏,李妃悔悟,遂以国事相托,后杨波发动人马,卒斩李良。 一出戏下来,姜宁也听出了个大概。 赵夫人冷不丁道:“这李妃虽是女子把持了朝政,但说来也是个识大体的,知道大义灭亲,否则这王朝怕是要被其父颠覆,若是阿宁,该当如何?” 姜宁吸了口气,这赵家的人仿佛考学似的,怎么各个都喜欢问她如何如何? 她若是能进宫大干一番事业,上至垂帘听政,下至手掌重权,哪还有闲工夫于您在这儿瞎扯。 可既然长辈都问了,她也不好憋着嘴不答。 略作思索,只得说道:“斩杀李良虽为结果,但宁儿看来,应是表象,许是二位肱骨大臣心有他想,又或是需得给李妃提个醒,朝堂之上,哪怕身居高位,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切不可妄为。” 赵夫人听了,也不言语,只淡淡笑着,不知道可听明白了姜宁一直想说的那句话。 直至曲终人散,方已经到了申时,见赵夫人也坐的有些乏累,赵逸行更是心不在焉,姜宁起身:“夫人,今日登门为着家父家母嘱托,一来为着您赠药的恩情,二来是赠花于您,如今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家去了!” 夫人看看天色道:“光顾着同你说话,耽搁了时辰都不知道,我们这就送你出门。” 说着,她吩咐身边的人:“玉瑾,你去将王夫人去年赠的那盒上好的玛瑙珠花拿来。” 她捏着姜宁的手道:“你家里姐妹多,是比逸允好多了,这珠花给她们带回去,略表我一番心意。” 姜宁娇嗔道:“这怎使得,本是来谢恩的,怎好再拿夫人的东西,若是父亲知道了,非得教训我了!” 这可是第二次说起姜晋,这回赵夫人倒趁势打开了话头,她笑道:“姜大人瞧着是个脾性好的,哪能如宁儿你说的那般凶恶。” “夫人您有所不知,家父平日里确是个好性子的,只是这几日难免不着急上火,如今啊,日日在家里愁眉苦脸的,我们兄妹几个,可生怕触了他的眉头。”说完,姜宁轻轻叹了口气。 赵夫人疑惑道:“这是为何?” 这话她终是问出来了,这赵夫人也真是个沉得住气的,折腾了大半日,临走了总算问了这话。 姜宁皱着眉:“说来正是这事儿尚需夫人指点一二,夫人许是听过了,刘镇陆打了薛通判家的公子,如今白水城审议之后,薛公子尚且还关在大狱,明明认罚可了事,少受牢狱之灾,可那薛公子倒不愿出来了,您说这事儿,可是难办?” 薛景瑞甚至扬言,要姜晋这主审官,下大狱将他脚不沾地,手不触木的弄出来,才算是还他清白,这摆明了不就是要给姜晋为难吗? 他一堂堂白水城县令,上任不过半年,审结了个官案,可犯法的人竟要他给背出来,若他真照做了,往后威严何在,可若一直关着薛景瑞,薛大人那头如何交代? 姜宁道:“这下我父亲在家里,头都快挠破了,您说,哪儿还能温声细语的待我们兄妹。” 赵夫人点点头:“外头的事儿,都是我家老爷料理着,我一向是不太打听的,可这事儿既然关系着姜家,我们家又与你如此投缘,我便帮着姜老爷向我家夫君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 话既然说到这儿,姜宁也知道,其中关窍赵夫人想必早就明白了,那句“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定然是听进去了。 赵夫人可比姜晋聪明多了,那些事儿的利弊自然不用姜宁一一解释。 听了她的话,姜宁一拍脑袋,似是才想起什么事儿似的:“瞧我这脑子,只顾着同夫人和逸允玩儿,险些将父亲交代的要事忘了。” 她结果希儿手中的木盒:“这里头装的是大理寺卿魏葺正大人的亲笔来书,上头写了‘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父亲说,白水城能有今日所为,皆是在永州之辖,有赵大人指引的缘故,此手书实在珍贵,家父不敢擅自存留,要我转交给夫人,还请夫人奉于永州贤德堂。” 那贤德堂,便类似于今日的博物馆,留存的皆是当地清官善人的物件,贤德之人的物件若进了那儿,主子活着的,可受永州万人敬仰,若是死了的,也可受尽香火。 姜宁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只是要如何把马匹拍的高贵典雅又朴素,那就是门学问了! 在世做官的,谁不想着流芳千古。 若是魏大人知道自己的手书奉在永州贤德堂,受万民敬仰,他能不高兴吗?这事儿传到京城,只怕魏大人在朝堂之上走路腰板子都得挺直不少。 若是魏大人知道这事儿是赵同印干出来的,除非二人能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然这么高级的马屁,他不同赵同印畅饮几杯都对不起永州百姓。 “魏大人刚正不阿,如青天在世,这手书当得起贤德堂的名声。” 赵夫人接过盒子,虽强装镇静,也是指尖有些颤抖,想起今日的处境,赵家何尝不是有大厦将倾之势。 赵逸行之所以迟迟不得上京,对外而言她说是自己思子心切,盼他多留些时日,可事实只有赵同印与她知道,如今太子掌管翰林院,别人都已收到了调令,偏偏赵家的未到,其中一定出了问题。 有了姜宁支的这招,或许赵家眼下的困境可解了!这女子的才学韬略,可真是惊人,赵夫人更坚定了要将其纳入赵家的想法。 她紧紧握着木盒:“阿宁放心回去吧,让姜大人莫要操心薛家的事儿,老爷既为这地方官,就得管一方事儿。” 且这事儿绝对不能再出差错,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永州、给赵逸行的仕途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