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贵人命
活了两辈子,姜宁也算不少美貌的女人,张扬的、妖艳的,或如苏晚晚般绝色倾城的,可她从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看见她,姜宁心里所有的难过、不安、怨恨都消失了,她容貌平平,表情也平静如水,可她的眼睛会说话,似乎在告诉她:“过来吧,不要怕!” 姜宁愣愣抬起脚走向她,很慢很慢,那人对姜宁伸出手,说了句:“我只知奎木北移,有客将至,却不知是这样的人物。” 她问道:“小姐可只自己抽的是支什么签?” 姜宁摇摇头。 静慈师太道:“这第一签,是只空签,你的命,连佛也不可解。” 她自十岁便在京都皇寺白鹭寺修行,至六十六岁游历四方,如今方至白水城讲佛。 这签筒,也跟了她五十六年。 几十年来,这签只有一人拿到过,那人便是前朝固荣公主,后来,她成了安庆前太后,一生荣宠无人能及、权势无人能及、富贵无人能及,可最后却因妄想颠覆超纲自称女皇,而被满朝逼宫,不得已一把大火葬送了自己轰轰烈烈的一生。 难道这小小的白水城,也要出这样的人物? 隔着纱笠,静慈看不清来人的脸,难道她也是如固荣公主那般倾国倾城的人儿吗? 静慈师太道:“把你的生辰给我。” 姜宁听话地递上手里那张纸。 看着眼前这女子的命格,静慈只觉得可怕。 师太转着手中的佛珠,一时思绪万千。这是子午双格的命,子为帝座,午为端门,乃帝王所居之位,难道,她还将称王称帝不成,那这朝堂岂非又要易主,届时该有多少生灵涂炭。 她得了这空签本就尊贵异常,而这命格必将引得天下易主,这是多么可怕的命数啊!她面纱之下是否是极致妖娆的面容,是否是祸乱天下的利器? 想到这儿,静慈师太手中的念珠转的更急了! 隐世多年的禅师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甚至,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铮”自幼相伴她的菩提子掉落一地,圆润的念珠远远跳开。 师太这才惊觉自己已是满头大汗,她双手合十行至菩提树跪下。 心念道:“阿弥陀佛!弟子愚昧嗔怒,六根未净,竟起杀生之念,我定忏除业障,后不再造,断一切恶,修一切善。” 外头雨水未干,静慈师太便那般静静地跪在泥地里,由着叶子上的积水滴滴答答落在身上。 姜宁走过去,朝她伸出手:“师太起来吧,天凉土湿,莫要伤了身子。” 静慈睁开眼,看见她手上曾被咬后留下的疤痕,又翻过她的手心看了看纹路,再反复摸着她的手骨,她愣愣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改了你的命……” 听了这莫名其妙的话,姜宁只觉得今日圆通寺之行诸多古怪,难道这一切,都是赵夫人安排的吗? 静慈师太回到屋内,赵夫人道:“姜宁,你先出去候着,我还有些话要求问师太。” 她刚走到门口,就遇到背着小手来回踱步的阿辛,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仿佛等姜宁等得操碎了心,而谢承衍此时正靠着供圆的门框啃着本属于阿辛的糖葫芦。 姜宁摇摇头,她对谢承衍这种人渣行为,简直嗤之以鼻。 她夺过谢承衍手中的的糖葫芦重新递给阿辛:“你爹这人也太不靠谱了,孩子的东西他也抢。” 谢承衍面上浮现出不屑的冷笑,到底谁不靠谱,连尼姑算命这种事儿都信。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宁道:“他们说你什么了?” 隔着面纱,姜宁看不清身边人戏谑的表情,她道:“她们说我大富大贵,要成安庆首富。” 见谢承衍不吱声,姜宁挥挥袖袍:“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她看着谢承衍身上短得可笑的小红氅道:“天也放晴了,快把我的东西还我。” 这年头,若是一清白女儿家的物件流落在外,不知道又要被人编排出多少故事。 谢承衍却道:“阿辛说他还冷,这个是给他的。” 说着他默默踹了阿辛一脚。 阿辛连忙点头:“是的,娘亲,可冷死我了!” 阿辛内心苦闷,娘呀,您但凡睁大眼看看,便知道那火红的小氅裹在我爹身上就没动过呀,实在不关我的事。 见这两父子一唱一和,姜宁几乎起到气绝,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便同谢承衍拉扯,那她可要活生生将她的东西从他身上剥下来。 姜宁走后,赵夫人忙将逸允推到她跟前:“请静慈师太看看我女儿的这辈子可否平安喜乐。” 静慈只摸了摸逸允的手,便道:“孩子,你也同那位姑娘一道出去吧!” 赵夫人见女儿也退了下去,她静静坐在草蒲之上问道:“还请师太解惑。” 静慈叹了口气:“赵小姐的命此生全依附在方才那位小姐身上。” 赵夫人面色微便:“这是何意?” 静慈谈了口气:“那位小姐虽命贵非凡,可却不是你赵家能容下的,你若就此放手,你女儿此生便平安顺遂,你若强求,那赵家虽能登高但必跌重,你女儿也是先甜后苦罢了!” 赵夫人更是疑惑,她追问道:“那姜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命?” 静慈道:“我也不知……” 出家人不打诳语,她相信静慈师太不是有意瞒着她,可不知是何意? 明明天已寒凉,可赵夫人额上竟不自知冒出了薄汗,她深吸了口凉气:“多谢静慈师太点化。” 赵夫人拉开门,一阵寒风灌入,她稍稍回了身道:“静慈师太保重。”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阁院,赵夫人端庄地将双手交于腹前,她目光坚定,一步步走着。 只要姜宁是贵人命,能助她赵家重回京都便可,她就不信,姜宁一九品县丞之女,赵家四品的宅邸都压不住她。 至于跌重,赵夫人摇摇头,届时,姜宁只是一颗弃子,弃子是要挫骨扬灰的,否则,便会乱了棋局。 等在外头的逸允问道:“母亲,师太可有说些什么?” 赵夫人捏着女儿的手道:“师太说你此生定能平安喜乐!” 逸允又问:“那姜宁呢?” 赵夫人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逸允嘀咕着:“那她倒白跟着来一趟了!” 见姜宁正在石凳上歇息,逸允跑过去道:“今日出门在路上耽搁了许久,现下时候可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姜宁看了眼谢承衍,那傻子同阿辛玩得正开心呢,未免给自己招惹上这个麻烦,姜宁小心翼翼的起身。 不想她刚挪动脚步。 身后便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爹,别在这儿玩花儿草儿了,我娘都跑了!” 姜宁忘了,傻子虽傻,可他儿子机灵着呢。 她也不顾二人从身后追上,只默默跟着赵夫人走下台阶。 赵夫人看了眼静默的姜宁,难道她对静慈说了什么一点都不想知道吗? 姜宁想着,既然你不想让我听,那我问了也没什么用,搞不好你还要骗我。 回程时是下坡路,自然要比来的时候快些。赵夫人许是同逸允有话要说,便将她叫上了另一马车,只独留姜宁一人一车。 虽天已放晴,但下山的山路依旧潮湿。 赶车的道:“今日这马真是奇怪,来时还神采奕奕,怎么回去时便恹耷耷的,咱们都离夫人的车马好远了。” 说着,他用尽全力朝马儿身上抽去,那马吃痛,疯了似的朝山下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