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行路难

刘连成帮祁慧娘请大夫，惹得刘老娘气病了好几天，心里十分后悔。 很快又到了跟祁慧娘约定好的，给郡城送货的时间，刘连成趁着夜色过来搬货，狠了狠心对祁慧娘说：“我过些日子要出趟远门，一时回不来，你看你的货……” 这段时间一直是刘连成帮着祁慧娘往郡城捎货，省了她许多麻烦，也省了不少钱，听说他有事不能再帮自已的捎货了，祁慧娘自然会感觉到遗憾，不过人家有更重要的事做，她也不能强人所难是不是？ “好吧，那你这趟回来后，我把车钱给你结一下。”祁慧娘大方同意，递过去一个小包，“这里头是几个肉饼，还热着，你边赶车边吃吧，好歹垫垫肚子。” 祁慧娘名声不好，每次刘连成替她捎货都要提前出门，天不亮就上路了，祁慧娘心里过意不去，每次都会准备些吃食让他带着路上吃。 有时候是两个肉饼，有时候是葱油卷子，简单却用心。 肉饼是祁慧娘起早起来现烙的，刘连成接在手里，隔着布包还能感觉到温热，心里不是滋味。自已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心理，脱口说道：“等我忙完别的事，还帮你捎货。” 祁慧娘微微笑了起来，低声催他：“好，快走吧，等下天亮了。” 目送刘连成的骡车在月色下渐渐走远，祁慧娘转身回屋，打算再睡一会儿，上炕时三丫翻了个身抓住她的被角，嘴里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娘”。 祁慧娘侧身躺下，轻轻拍着三丫，渐渐也睡着了。 祁慧娘做了个梦，梦见她的敏姐儿哭着要她抱，她病着动不得，喊奶娘把敏姐儿抱到她床前来，奶娘却不肯。 敏姐儿哭得越发伤心了，祁慧娘又气又急，一下从梦里醒来了。 三丫已经醒了，趴在枕头上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娘，您醒了，三丫很乖，没有吵娘。” 祁慧娘带三丫去了趟镇上见裴衡，刘连成有段时间不能帮她捎货了，她盘算了一下，决定干脆自已买辆马车。 作坊正式开工了，肯定需要销往更多地方，自已有辆车才方便。当然，买车也不一定非要求裴衡，她自已去趟郡城的车马市也能买，这不是昨天差点在宝安郡王面前获了罪，心里还在后怕，借着打听买车的事向裴衡探探话。 裴衡也正在想见祁慧娘，却又顾忌男女大防纠结到底该不该见，祁慧娘自已找上门来，裴衡也就顺理成章的同意见一见。 祁慧娘知道读书人比普通人更加重视名声，留三丫在身边没让她出去玩，简单说了几句客气话就直奔主题。 “小子求见大人，有两件事相求，一是作坊开工了，小子想买辆车送货，最好是能坐人的，小子出门收账什么的也方便些。不知道大人可有门路，能买到经济实惠的？ 您也知道小子手里没多少银子，太贵的买不起，便宜的又担心买到不好的。所以厚着脸皮来求大人了。 二就是昨日小子冒犯了殿下，越想越后怕，想求大人在殿下面前替小子描补描补。” 裴衡正是为了宝安郡王的事想找她来，至于买马车，他本人是没什么门路，不过龚伯应该知道，稍后可以替她问问，所以还是先说宝安郡王的事。 “昨日你实在有些冒失了。”裴衡想到昨天宝安郡王在马车上对他说的话，目光渐渐深沉，“你……最好还是跟殿下疏远些，殿下毕竟是皇室子弟，有时候走的太近不是好事。” 祁慧娘抬头看了裴衡一眼，竟然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凝重的神情，不禁怔了怔，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可对人言的想法浮现。 “多谢大人指点。”祁慧娘知道裴衡能对她说的已经说完了，不敢再打扰他，而且也需要回去好好想想他的话，拉着三丫起身告辞。 裴衡也没留她，抬手摸了摸三丫的头，温声说：“我就不虚留你们了，买马车的事你问龚伯吧，你也知道我是个不管事的，问他还快些。如果需要用银子的话，也直接问他拿。” 祁慧娘没想到裴衡突然这么大方起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也就没敢多问，带着三丫离开了书房。 “唉……” 裴衡站在门口目送祁慧娘和小三转过影壁走远了，良久，低声叹了口气。 昨天在马车上，宝安郡王说过那句话之后，并没有逼近他当即表明立场，很快换了话题。 裴衡却不能真的当他只是闲聊，没有要求自已表态的意思。 从宝安郡王到高远郡就蕃之后，裴衡就预感到这一天是迟早的事，那个位置代表着无上的权力，但凡有机会，有几个人能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而裴衡从来不认为宝安郡王真的是一个甘心寄情于山水，或者只知玩乐的任性少年。 说到底，他还是不愿意面对这一天而已，或者不要来得那么快，那一天真的到来时，天下免不得又有一场大乱，又将有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 “唉，不愿意面对也不得不面对啊，天下是皇帝的，百姓在皇帝眼中算得了什么。” 裴衡嘲讽的笑笑，只是不知道是嘲笑自已，还是嘲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 祁慧娘跟龚伯是老相识，彼此印象都挺好的。而且祁慧娘嘴甜会哄人，每次见面都能哄得龚伯笑个不停，所以龚伯一直很看好祁慧娘。 龚伯的想法跟宝安郡王有点像，不管祁慧娘的讨好是真心的还是虚情假意，只要水平够高，能让人高兴就好。所谓问行不问心就是这样。 听说祁慧娘要买送货的马车，龚伯一拍巴掌，“可是巧了，我这里就有一辆马车打算出手，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先使着，将来有了合适的更换？” 祁慧娘没想到有这样的便宜事，有点怀疑是龚伯故意帮她，至于是龚伯的个人行为，还是裴衡吩咐的，祁慧娘没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