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敲打

宝安郡王闲来无事，拉上裴衡要去视察一下他和祁慧娘合作的木簪作坊。 裴衡现在一听到“祁慧娘”三个字，就觉得心里别扭，又拗不过宝安郡王的热情邀约，只好坐上马车跟着他一同前往。 祁慧娘正在作坊里跟陈大商量，第一批工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培训，已经基本掌握了一定的木雕技术，准备正式投入生产了。 忽然听见门前一片吵嚷，出来一看，宝安郡王和裴衡正在下车，一群孩子围前围后的看热闹。 宝安郡王一眼看见祁慧娘，顿时指着她大笑起来，笑得祁慧娘莫名其妙，上前行过礼，故意说道：“殿下见到小子心情好，也不用笑得这么开心吧，此地风大，当心呛了风肚子疼。” 宝安郡王从侍卫手里接过提前准备好的钱袋子，抓了两把铜钱扔在地上，任由孩子们抢着去捡，当先往作坊里走。 边说：“听听你的话，如果放在京城，不，就是在郡城，你敢这样与我说话，也够那些当官的治你个大不敬的罪了。” 祁慧娘嘿嘿一笑，抢上前两步伸手引路，“小子心里对殿下的景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殿下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所以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怪罪小子的。” 宝安郡王拉着裴衡的袖子，叹息几声，“你如果能有小齐这般会讨好，也就不会待在这个破地方两年还只是个教谕了。” 裴衡僵着脸不说话，祁慧娘知道他不喜欢跟人开玩笑，赶紧介绍作坊的各处是做什么的，岔开了话题。 宝安郡王本来也不是喜欢过问这些俗务的人，只是看着天气好，草长莺飞的景色怡人，才找个借口拉了裴衡出来玩，逛了一圈作坊，就吵着脚酸了，被祁慧娘请进办公室里用茶。 宝安郡王从窗口处，正好能看到一弯浅溪，过去就是祁慧娘开春时种的那片地环，再远些是一、二十株老柳，满窗绿意高低深浅不同，却也别有一番意趣。 便点头笑道：“小齐也是会享受的人，瞧瞧这地方选的，说是一步一景也不为过了。” 祁慧娘自然要顺着宝安郡王的心意，故作惊喜的说道：“殿下看出来了？说句不怕挨打的话，殿下实在是小子的知己啊，小子主不猜着您也会喜欢这块地方。 当初选宅基地的时候，原本还有一处离着大路更近些的，略小些，却也便宜许多。殿下也知道小子家底薄，能省一点是一点。 正是想着殿下万一哪天贵脚踏贱地，到小子这里来看看，定会喜欢这里，便咬牙把这块地买下来了。 就连门前那段小溪，如今也是小子的私产了，等过些日子鱼儿肥些，殿下再来钓鱼，小子给您烤鱼吃。 到八月里就能吃螃蟹了，殿下能来的话，小子现去田里给您抓去，新鲜的螃蟹只用清蒸最好，沾着姜醋汁子就足够香甜了。” 宝安郡王被祁慧娘的话勾得心痒痒，哪里等得到八月，立马就嚷着要去钓鱼抓螃蟹。 裴衡气得差点绷不住高冷人设，一个劲用眼刀子甩祁慧娘。 祁慧娘也意识到自已拍马屁拍的过了火，赶紧往回找补，“关外春天来的迟，如今天气暖了，水还冷着呢，并没有什么鱼。” 偏偏祁慧娘临时叫来帮着烧水的工人没听出好赖话，呆头呆脑的接了一句：“不是啊，咱这地界是冷，但是鱼养了一个冬天，正是最肥的时候，我大舅每年这个时候，拿个柳条筐都能捞不少。” 宝安郡王意味深长的看着祁慧娘：“小齐，本宫从小到大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溜须讨好之人，本宫也从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这世道为了自已活得好些，说点违心的话做点违心的事，其实都算不得错处。 只是本宫不喜欢别人欺骗本宫，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或者为了自保，不管是什么原因，欺骗本宫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祁慧娘的背上被汗水打湿了一片，是吓的，她一直以为自已有着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的经历，有意接近宝安郡王之后又太过顺利，便自得起来，忘了自已的身份，在对方眼里比一个路边杂耍的乞丐并没有高贵到哪里去。 “殿下，小子不敢故意欺骗殿下，小子只是担心溪水寒气重，伤了殿下千金贵体，小子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宝安郡王含笑浅啜着茶水，祁慧娘低头跪在他面前，感觉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才听到他淡淡一句：“起来吧，既然溪水寒气重，我就不急着去凑这个热闹了，过些日子寒气不重了我再来。” 宝安郡王迈步往外走，祁慧娘赶紧爬起来追出去恭送，一直到宝安郡王的车看不见了，才腿脚发软的回到办公室。 都说伴君如伴虎，宝安郡王如今就是这高远郡之主，一个眼神就能定人生死，让她怎么能不害怕。 宝安郡王外表普通内里奢华舒适的马车上，裴衡正端坐在他对面，执着卷书看不言不动，如同一尊泥人一样。 “裴大人都不问问我刚才为什么要故意吓唬小齐那小子？” 宝安郡王消停不了一会儿，就闷得不行，没话找话的问裴衡。 裴衡翻书的手指顿了下，漫不经心的说：“微臣不敢揣测殿下的心思。不过，如果是臣想用谁，对方又太过机灵的话，总是要想法子磨磨对方的性子，让对方知道个分寸、惧怕。” 宝安郡王拍着手笑了起来，“裴衡，知道我为什么总是缠着你吗？因为我离宫前一晚，父皇对我说了一句话，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直呼其名便表示宝安郡王在用郡王对臣子的身份与裴衡说话，裴衡入下书卷，理平衣襟端坐拱手：“臣不知。” 宝安郡王把视线转到窗外，看着渐渐染上浓绿的田野，轻声说：“父皇说，若我有一日想跟皇兄们争一争那个位置，你可为相。若我不想争，只求偏安一隅，你可为说客。裴衡，你是父皇留给我的肱骨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