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双火葬场
再溅开来——
“你的鞋子好像湿了。”
闻益阳低头,看着阮胭换上的平底鞋。
鞋面是绒布,她应该没料到今天会下雨。
“要不要去买双换的鞋再进学校去?”
闻益阳问她。
阮胭摇头,“益阳,我有事情和你说。”
她懂的,他在拖延时间。
“好吧。”
闻益阳把伞撑在她头顶,伞面微微向她那面倾斜,有雨斜飞到他的肩上,湿了半边衣服,他没有什么表情。
“上次你来的时候,没能带你去大的实验室,这次总算能进去了,你去看看吗?”
“好。”
他撑着伞,带她进去。
闻益阳拿出钥匙,打开外面的大门,又拿出电子卡,刷开里面的门。
阮胭进去后,整个人顿在原地。
这和之前闻益阳带她去的实验室完全不一样。
里面全都是大的仪器,一个一个立在墙边,还有的被放在正中央,上面有红色和蓝色的按键。
如果说之前实验室的那些基础机器,阮胭还能叫得上来名字,这里的这些设备,她则完全看不懂了。
唯一不一样的是蓝色窗帘边,放着一台老式的、铜黄色的留声机。
闻益阳给她找了把木椅子,让她坐下,又找了双一次性布拖鞋,让阮胭把湿了的鞋子换上。
“这里怎么会有一次性拖鞋。”
阮胭问他。
“导师放在这里的,他是个对工作环境要求很独特的人。
我们进来都得穿拖鞋,这样才能放松地工作。”
“顾家成老师吗?”
阮胭说,“似乎听程老提起过他,很有趣。”
“嗯。”
闻益阳走到旁边,把窗边的留声机打开,先是有片刻的滋滋电流声,接下来就是一阵悠扬的女声。
“是,意大利语?”
阮胭听了两句,这门语言她完全不会。
“嗯。”
闻益阳把音量刚好调至不大不小的度,他走过来,也搬了把椅子坐在阮胭对面。
他戴了眼镜,纤薄镜架搁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额发湿润,看起来斯文到了极致。
“你说你想和我谈谈,说吧。”
闻益阳看着阮胭,他漆黑的瞳孔在镜片下,专注地看着她,“我保证,你问什么,我就诚实地回答什么。”
隔了这么久,他们才终于决定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叶子上,屋内是留声机咿咿呀呀的意大利唱腔。
“你是不是给我的手机装了定位。”
阮胭直接问出口。
“是。”
身后的留声机在放着,女人奇异的意大利唱腔像雨水,落在屋里:“微风轻轻吹拂的时光……”
“什么时候装的?”
“很早之前,我们重逢的第一天。
我带你去玩捕鱼游戏,在你按响鱼雷按钮的瞬间,周遭所有鱼群纷纷被炸开的时候。”
“在朦胧的夜色里……”雨水继续在屋内蜿蜒流动。
“你不怕被我发现后拆除吗?”
“怕,所以我在你从沈劲家里搬出来到了星城酒店后,在那趟电梯里,我故意碰掉了你的手机,在拿起来的瞬间,我打开屏幕认真检查了。
你没有发现。”
“松树叶沙沙叹息的地方……”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屋内歌曲汇成的雨水已经淌成了一条河。
“益阳,你觉得你错了没有。”
“错了。”
“别的话,不必多讲……”留声机的唱针猛地卡住唱片。
“为什么要给我安定位。”
“我想留住你。”
“不必多讲……”留声机里只有滋啦滋啦的电磁声,闻益阳忽然站起身,把它猛地关掉。
室内恢复寂静。
阮胭终于能感受到屋子里那种潮水般的奇异氛围纷纷褪去。
“这是什么曲子?”
阮胭问他。
“莫扎特,《费加罗的婚礼》里面的一段二重奏,《西风吹拂》。”
闻益阳说,“我导师很爱放,也是《肖申克的救赎》里,男主角安迪在牢房里听到的那一段。”
“我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所唱的意大利语的含义。
但我想,那一定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好境界,听了让人伤心。
那歌声会把人带到遥远的地方,就像小鸟离开牢笼飞向大自然一样。”
这段话是阮胭后来回去查到的,而彼时的闻益阳只是把手指紧紧地捏在身后,用力捏至腕骨都突出,他轻声说:“姐姐,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你当做肖申克的救赎。”
“益阳……”
“直到后来,你连陆柏良都放下了,我才知道,我是真的没可能了。”
闻益阳定定地看着她,“你连这张脸都不喜欢了。”
“抱歉。”
无论如何,追溯源头,是她把年少无知的他拉下深渊。
“不,不用道歉。
我只是遗憾你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闻益阳站起身来,拉起阮胭的袖子,就让她戴上一个放在旁边的头盔,“你想不想试试?”
“是我们之前随手研发的一个头盔。
原理类似测谎仪,如果,看到了真正触动神经的场面,那么,这个红灯,会持续发亮。”
闻益阳修长冰凉的手指搭在头盔上,寒潭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姐姐,你太过理性了。
你不是始终只相信证据吗?
那么,现在,我替你找到了。”
说完,他抬起手,替犹处于怔忪间的阮胭,慢慢戴上。
然后打开面前的一块电子屏幕。
上面是,阮胭大学时与陆柏良的合照。
他们站在图书馆前,笑得开心。
细雨打叶声在窗外微微掠过,红灯微乎其微地,亮了。
阮胭莫名松了一口气。
而画面迅速切换——
在昏暗的走道里,那个眉目冷峻的男人,弯下腰,单膝触地,俯身替她拂去水蓝轻纱裙摆上的一枚一枚落叶。
“阮胭,你今天很好看。”
红灯亮得急促。
而另一块屏幕上的大脑神经区域图,已经彻底变红——
“姐姐,你真的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