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灾变第七日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肉混合的恶臭，粘稠得几乎能糊住口鼻。

凌玥蜷缩在一家便利店残破的收银台下方，用一块沾满干涸污血的帆布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却淬满了冰碴子的眼睛。她屏住呼吸，听着外面那拖沓、沉重又毫无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帮助她对抗着几乎要炸裂开来的心跳和肌肉的僵硬。

这是灾变发生后的第七天。

电力中断，通讯瘫痪，文明社会的秩序在短短数日内崩坏殆尽。街道上游荡的不再是行人，而是那些动作怪异、嗜血咆哮的“东西”——人们称之为丧尸。

便利店的玻璃门早已粉碎，货架东倒西歪，但凡能入口的东西早已被搜刮一空，只剩下一些包装袋和空罐子散落一地，诉说着之前的疯狂。

凌玥在这里躲藏了快一天一夜。她原本的背包在昨天遭遇一小波尸群时遗失了，此刻腹中饥渴交加，体力正在快速流逝。她知道，必须尽快找到食物和水，然后离开这座死城，前往传闻中军方建立的临时避难所。

外面的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了一会，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又缓缓远去。

凌玥没有立刻动弹。她耐心地又等了将近十分钟，直到确认周围再无异响，才极其缓慢地掀开帆布，猫着腰站了起来。

七天时间，足够让一个普通的医大女生蜕变成警惕的幸存者。她身上原本干净的运动服如今沾满了污秽，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四周。

她小心翼翼地踩着一地狼藉，试图在废墟中再找出一点遗漏的补给。

突然，她的目光被便利店后巷方向隐约传来的一声轻微撞击声吸引。

不是丧尸那种无意识的磕碰，更像是……某种挣扎？

凌玥蹙起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把已经卷刃的消防斧——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武器。

去，还是不去？

末世的第一条法则：不要多管闲事。好奇心往往死得最快。

但第二条法则：风险和收益有时并存。那声音的来源，万一是其他幸存者，或许有物资？或者是可以利用的信息？

她的理智和生存本能激烈交锋。

最终，极度缺乏物资的现状让她做出了冒险的决定。她深吸一口带着腐臭的空气，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向后巷摸去。

后巷比前街更加阴暗肮脏，垃圾堆积如山，绿色的污水横流。而那声音，是从一个半人高的绿色铁皮垃圾箱后面传来的。

凌玥屏住呼吸，缓缓探出头。

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三个穿着破烂、面露凶光的男人，正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其中一人正用脚狠狠踹着，另外两人则在试图按住地上那人的挣扎。

“妈的！这小子骨头真硬！饿了好几天了还这么能折腾！”

“搜他身！看看有没有吃的！没有就宰了，免得浪费空气！”

是掠夺者。末世中最快堕落，以欺凌弱小、抢夺他人物资为生的人渣。

凌玥的目光掠过那三个暴徒，落在被他们围殴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男人，或者说，曾经是个极其高大的男人。此刻他蜷缩在地上，衣衫褴褛，几乎不能蔽体，露出布满污垢和新旧伤痕的结实肌肉。他的手脚都被粗糙的绳索捆绑着，嘴上似乎也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压抑的闷哼。即使如此狼狈，他依然像一头被困的猛兽，每一次挣扎都带着惊人的力量，让那三个施暴者一时竟有些制不住他。

最吸引凌玥注意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仿佛蒙着一层灰翳，黯淡无光，充满了野兽般的茫然和原始的痛苦，几乎没有人类应有的神采。但在那深处，又似乎有一点极微弱的、不肯熄灭的火光在挣扎。

凌玥的心猛地一跳。

这不是普通的幸存者之间的冲突。那个被捆绑的男人……状态很不对劲。而且，那三个掠夺者明显是想置他于死地。

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同时面对三个穷凶极恶的暴徒，风险极大。而且救下来一个看起来神志不清的人，可能是更大的拖累。

不救……凌玥的视线对上地上那男人无意间扫过来的目光。那茫然痛苦的眼神，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她想起自己这七天来孤立无援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