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抓住阮凝玉
信上写道,万意安的病体早已沉疴难起,到了药石罔效的晚期,御医们也束手无策。即便秦王慕容深日夜不离、悉心照料,最终……她还是撒手人寰了。
尽管姜婉音在信中多有宽慰之语,阮凝玉却依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那样一个鲜活灵动、热爱生命,每日里仿佛有耗不尽精力的人,怎会……怎会如此轻易地就死去?
阮凝玉独坐窗前,泪眼朦胧的同时,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万意安笑着拉她的手,说“等我身子好些了,定要去江南找你”,那些她与万意安过去从相识,一起嬉闹、分享心事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样明亮的笑容,那样真切的约定,言犹在耳,人已天涯永隔。
一滴泪终于无声地滑落砸在信笺上,晕开了墨迹。
即便无法返回京城送万意安最后一程,阮凝玉仍在院中僻静处,默默为地下的故友焚化了些纸钱。
闻知万姑娘去世的噩耗,春绿与抱玉亦是震惊不已,陪着自家小姐在院中焚纸祭奠时,两人也忍不住默默垂泪。
此后数日,阮凝玉始终有些神思恍惚。
纵使强打精神处理铺务,笑意也未曾真正到达眼底。
两丫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将更多琐事揽下,并吩咐各位掌柜暂不必每日前来禀报事务。
阮凝玉又想起慕容深来,也不知他年纪轻轻便丧妻,心里又会是何等感受,想必亦是万分凄楚难熬。
阮凝玉原本打算提笔,给慕容深寄去一封信。
可就在她落笔时。
眼前却蓦然出现了谢凌那日看她时冰冷又失望的眼神。
阮凝玉已经快一月不再去想谢凌。
可当他的身影再度浮现于脑海,往事重现,阮凝玉竟觉得心像被扎了一下,她才知道,原来她对那一日的情景仍记得如此清晰。
他问她。
为什么总是对秦王这么好。
其实她当时是看出了谢凌是在吃醋,可她对他的恐惧竟盖过了这样的发现,又许是因为逆反心,令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谢凌的情绪。
阮凝玉身子一颤,笔就这么掉在了书案上。
她想起谢凌站在阳光下的神色,他的手却冰凉一片,也依稀记得他那双世间最漂亮的眼睛,在看见她和慕容深共处一室的时候琉璃般的眼里充满了悲伤,可沉默内敛的性格导致他说不出几句话,清淡雅致的声音里,又有几分对她无计可施的轻嘲。
见她还是不愿放低对慕容深的戒心,谢凌那好看的薄唇轻轻一勾,眸中的温度也骤然降至冰点,他心知言语已是多余,决意不再与她多费口舌。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封尘已久的场景会重新被激活,再度以另一种方式出现。
想起谢凌。
阮凝玉这封信便写不下去了。
她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自己是不愿让这封信暴露自己的踪迹,何况慕容深此人尚不能全信,她这番谨慎作为,非是因谢凌之故。
尽管心里还是这般催眠着自己,可阮凝玉还是不可避免地因过去的回忆受了影响。
听说谢家此刻正在备聘礼,欲迎娶许清瑶过门。她与谢凌的那段往事,早已了断干净,再无瓜葛。
她在江南之地的徽州,谢凌远在京城,两人此生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在徽州府盘桓近一月,军务虽暂告段落,却终究让福建总兵潘修毅寻隙逃脱,潜回了南方老巢。徽州官衙也不再作为谢凌的临时办事之所。
临行前,谢凌麾下的一亲兵帮他整理着官衙里的东西。
谢凌该回南京了,即便上一场战役取胜,叛军根基未损,势力仍不容小觑。待潘修毅休养生息后,必定会卷土重来。
亲兵见收拾完东西,却见谢凌仍伫立院门处,似乎在等着什么,亲兵不由含笑近前,“大人近来时常遣人在城中寻访一人踪迹,不知那位是大人的什么人?想必极为重要吧?”
谢凌沉默良久。
那人于他并不重要。
不过是心里的执念罢了。
他只想抓住阮凝玉,让她为曾经的欺骗付出代价。至于其他痴心妄想,早已在她决然离去时,被碾得粉碎。
是她亲手撕毁了他的一颗真心。
他抓住了一切有可能的机会,起初谢凌来到徽州府的时候,便着手下在城内寻找阮凝玉,但日子到现在,仍是毫无音信。
想来,阮凝玉并不在这里。
谢凌缓缓垂下了眼帘。
亲兵见他久久不语,心里知晓这位谢大人本就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便将谢凌的东西在马车上放好,正欲跟他们一块启程时,脚步却猛地一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抬手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糟了!给内子买的布料竟忘了带!还请大人稍候片刻,属下这就回去取,定不耽搁行程。”
不过一刻钟光景,亲兵便抱着几匹布料快步折返。那布料色泽鲜亮,纹样精致,一看便知是上等货。
他见谢大人的目光落在布料上,便想着趁机拉近些距离,笑着解释道:“谢大人有所不知,近来徽州府有家叫‘绣云铺’的布庄,生意火红得很。听说他们家的料子每次刚运到京城,百匹之数转眼就被抢空。这次还是内子特意寄信来叮嘱,让我务必去绣云铺挑几匹,说要做身新衣裳。”
听闻这“绣云铺”近来生意兴隆,就连在京中也盛行,然军情紧急,谢凌无暇细究这等市井传闻,见亲兵是给家中娘子买了货物,亦无心留意女子首饰衣裳之类,便淡淡移开了目光。
见时辰不早了。
谢凌道,“启程。”
马车便驶向了徽州城门,就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