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再遇赏金猎人
夜,像一块浸了浓墨的绒布,沉沉压在觥山之上。
木屋的窗棂透不出半点光亮,只有灶膛里残存的余温,在冰冷的空气里维持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温羽凡盘膝坐在木板床上,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结印置于膝间,呼吸均匀得如同山间的溪流,缓缓流淌在寂静的屋里。
他的丹田早已是一片荒芜,内劲消散得像从未存在过,可这一个多月来,每日打坐已成了习惯。
不为修炼,只为在呼吸的起落间,抚平心底残存的焦躁与戾气,让那颗在黑暗中沉浮的心,寻得一处安稳的锚点。
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声轻得像梦呓,他却能清晰“听”出雪花落在屋檐、积在树梢的不同声响——这是日复一日听声辨位修炼的馈赠,让他在失明的世界里,反倒多了一份常人难及的敏锐。
突然,一阵极细微的“咔嚓”声,从院墙外的枯草丛中传来。
那声音很轻,像是积雪压断了细小的枯枝,却在这极致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温羽凡放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皮依旧紧闭,耳朵却像被唤醒的雷达,瞬间捕捉到更多细碎的动静:
有人踩在积雪上的闷响,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甚至还有几人刻意压抑的呼吸声,正从木屋四周的黑暗中汇聚而来。
他没有丝毫迟疑,缓缓睁开眼——眼前依旧是化不开的黑暗,却透着一股历经磨砺后的沉静。
起身时,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脚腕转动间,伸手便摸到了靠在床头的破邪刀。
刀柄的纹路早已被他的手掌磨得光滑,此刻握在手中,熟悉的厚重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让他原本平和的气息,多了几分锋锐。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他轻轻推开,带着寒气的夜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打在他的脸上,冰凉刺骨。
温羽凡迈步走出,站在院子中心,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脚下的积雪没过脚踝,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没有动,只是微微侧着头,空洞的眼窝对着院子深处的黑暗,朗声道:“躲在暗处的朋友,既然来了,何必藏着掖着?出来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的力量,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周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雪花飘落的簌簌声,和远处山林里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
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风雪制造的幻觉。
但温羽凡知道,那些人还在——他能听到他们因屏息而变得粗重的呼吸,能分辨出他们脚步在积雪上挪动时,刻意放轻的节奏。
几秒后,“唰唰”声接连响起,二十余道身影从院墙外的枯树后、木屋的转角处、甚至是柴房的屋顶上窜了出来,像一群蛰伏的猎豹,瞬间将温羽凡围在了院子中央。
他们手里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砍刀、短匕、甚至还有几柄带着寒光的弩箭,箭尖都隐隐对着温羽凡的方向。
“温羽凡?”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往前站了一步,声音粗哑如砂纸摩擦,“前朱雀局特勤九科温科长?”
温羽凡握着破邪刀的手没有动,语气平静无波:“你们是什么人?深夜闯来,意欲何为?”
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人头现在值五百万。朱雀局发了悬赏令,取你人头,五百万。”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温羽凡被纱布覆盖过的眼窝,又瞥了瞥他看似单薄的身形,语气里多了几分轻蔑:“听说你丹田被废,眼睛也瞎了,啧啧,曾经的特勤九科科长,如今倒成了我们这些人的‘活悬赏’。”
温羽凡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历经世事的淡然:“五百万?比当年少了些。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尽管动手试试。”
这话一出,围着他的二十多人却突然迟疑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里的武器虽然依旧对准着温羽凡,却没有一个人率先上前。
哪怕眼前的温羽凡已是“废人”之躯,可“温羽凡”这三个字,在道上曾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当年他在川地省道旁以一敌百,单枪匹马闯苗疆,京郊一剑败岑玉堂的战绩,早就成了圈子里的传说。
哪怕如今听说他落了难,他们骨子里的忌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
温羽凡察觉到他们的犹豫,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静:“怎么?不敢?既然敢来取我人头换钱,又何必怕我一个‘废人’?”
“怕他干什么!”人群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突然嚷嚷起来,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往前凑了两步,“他早就不是当年的温羽凡了!丹田被废,连内劲都运不出来,眼睛还瞎了,就是个没了爪牙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二十多个人,还收拾不了他一个?”
另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也跟着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焦躁:“就是!我们在这破山里蹲了一个多月,天天盯着木屋,就等朱雀局的人离开。今天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小子下山,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再想找这么好的时机,可就难了!五百万啊,足够咱们兄弟几个快活好几年了!”
这话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围着温羽凡的众人眼神里的忌惮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赏金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