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出错了
连二层包厢里,有人都往前倾了倾身,防弹玻璃上映出他攥紧的拳头。
这场看似一边倒的对决,在灯光与鼓点的交织里,突然生出了无数让人心脏狂跳的可能。
聚光灯的光柱像两柄淬火的钢刀,直直扎在擂台中央。
温羽凡和梁展鹏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暗红色防滑垫上交错成扭曲的形状,空气里还飘着前两场比赛残留的汗味与消毒水气息,混着观众席传来的低低骚动,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张耀辉的皮鞋跟在防滑垫上敲出“笃笃”的脆响,每一步都像砸在所有人绷紧的神经上。
他走到两人中间站定,深灰色裁判服的袖口被场内热浪烘得微微发皱,却丝毫不影响他抬手时的沉稳。
“提醒两位,”他的声音透过音响炸开,带着股压过全场嘈杂的穿透力。
“本场并非死斗。”他的目光先扫过梁展鹏隆起的肱二头肌,那里的肌肉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像揣着颗蓄势待发的炸弹,“一方认输,或是失去战斗能力,战斗即刻终止。”
再转向温羽凡时,语气里多了层不容置疑的重量:“点到即止,谁都不能坏了规矩。”
话音落地的瞬间,梁展鹏喉间发出声低嗤,左手无意识地攥了攥拳,指节弹出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那是对“规矩”二字的不屑。
张耀辉像是没听见,视线重新落回温羽凡脸上。
灯光在他镜片后投下片阴影,隐约能看见瞳孔里的复杂:
有对悬殊实力的了然,也有对年轻生命的顾忌。
“金满楼选手,”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比刚才低了些,却足够让前排观众听清,“要是觉得为难,现在认输,没人会笑话你。”
台下瞬间起了阵骚动。
前排穿黑背心的壮汉把啤酒罐往栏杆上磕,“咔”的脆响里混着他的嘟囔:“四阶对八阶,认输才是聪明人”;
后排戴眼镜的姑娘攥着灯牌,指节泛白——她刚押了温羽凡赢,此刻指尖的冷汗正顺着塑料边缘往下淌。
温羽凡先是微怔,睫毛在灯光下颤了颤。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磨出毛边的训练服袖口,那里还沾着今早训练时蹭到的橡胶屑,再抬眼时,眼底的迷茫已经散去,只剩下清明。
他知道张耀辉的好意——武徒四阶对八阶,这根本不是对决,是单方面的碾压。就像用鸡蛋去撞石头,连点回响都未必能留下。
一股暖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他对着张耀辉轻轻颔首,算是谢过这份关切。
然后,他忽然往前迈了半步,鞋尖几乎要碰到张耀辉的鞋跟。
“裁判,”他微微踮起脚,右手拢在嘴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有件事……可能得跟您说下。”
张耀辉愣了下,下意识侧过头,只听见温羽凡用两人才能听清的音量说了两句话。
张耀辉的眉头先是猛地一挑,眼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下意识抓住温羽凡的左臂,拇指在他手腕内侧的穴位上轻轻一按——那是测试内劲修为的老法子。
指尖下传来的触感很微妙,既没有四阶的滞涩,也没有八阶的暴烈,而是像条刚涨水的溪流,带着股沉稳却后劲十足的力道,顺着经脉缓缓涌动。
张耀辉的瞳孔骤然收缩,抓着温羽凡胳膊的手不自觉加了点劲,随即又猛地松开,像是被烫到似的。
他看着温羽凡的眼神彻底变了,那里面没了怜悯,多了点探究,甚至还有丝难以置信的震动。
台下的观众彻底懵了。
“搞啥呢?说悄悄话?”穿黑背心的壮汉把啤酒罐捏得咯吱响,脖子伸得像只鹅;
染蓝发的姑娘举着手机直播,镜头里张耀辉变幻的表情被放大了无数倍,弹幕里刷满了“???”;
连二层 vip包厢里,有人都往前倾了倾身,雪茄烟灰掉在昂贵的地毯上也没察觉。
这诡异的沉默没持续多久。
张耀辉深吸一口气,猛地直起身,抓过麦克风的动作带着股说不出的力道,金属网面被他捏得微微变形。
“各位!”他的声音比刚才亮了八度,像道惊雷劈开场内的混沌,“刚刚收到金满楼选手的说明——组委会的资料出了点差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道:“金满楼选手的实际修为,是武徒六阶,并非四阶!”
“轰!”
格斗场像被投进了一颗炸弹。
观众席瞬间炸开,惊呼声、议论声、倒抽冷气的声音混在一起,差点掀翻穹顶。
“六阶?!”有人尖叫出声,手里的加油牌“啪”地掉在地上;“不可能吧!六天前才测的四阶啊!”
穿中山装的老者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押了温羽凡赢的赌徒们突然蹦起来,把投注单挥得像面旗帜:“有门啦!老子能不能一夜暴富就看你啦!”
质疑声也跟着涌上来。
“武道协会还能出错?”
“怕不是想耍赖吧!”
“四阶怎么可能六天变六阶?当我们傻啊!”
可再怎么议论,没人真的往“六日连破两阶”上想。
那太离谱了,离谱到像说书先生编的故事。
武徒境每阶的差距,是用汗水、时间、甚至骨头堆出来的,哪有跳级跟喝水似的?
大家宁愿相信是记录员填错了数字,或是测试仪器出了故障——总归,这比“温羽凡六天连破两阶”要靠谱得多。
只有两个人不这么想。
选手通道的阴影里,霞姐吊着打了石膏的右臂,左手死死攥着栏杆,指节泛白。
她想起这六天里,温羽凡在地下室被她踢得浑身是伤,却总能在第二天更早醒来;
想起他对着空气拆招时,眼里那股近乎偏执的狠劲;
想起他后腰的旧伤渗血时,咬着牙也要把最后一组动作做完的模样。
她旁边的金满仓早已忘了呼吸,谢顶的脑门上全是汗。
他记得温羽凡蹲在墙角画招式图时,地上密密麻麻的粉笔字;
记得他被木棍敲背时,闷哼声里藏着的倔强;
记得他说“不能因为我连累霞姐”时,眼里亮得吓人的光。
这哪是什么奇迹?是拿命拼出来的啊。
擂台上,张耀辉已经示意技术人员更正屏幕信息。
巨大的 led屏上,“武徒四阶”四个字正被“武徒六阶”覆盖,电子光效闪烁间,像在宣告一场颠覆所有人认知的风暴,即将来临。
双方重新在擂台中央站定,聚光灯的光柱像两束烧红的钢针,精准地扎在他们身上。
梁展鹏的黑色紧身战斗服被肌肉撑得发亮,肩背处的布料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藏着一头蓄势的猛兽。
他先是活动了下手腕,指节间爆出的“咔啦”脆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随即又屈臂转动肩膀,肱二头肌隆起的弧度几乎要把衣袖撑裂,每动一下,皮肤下的青筋就像蚯蚓般突突跳动。
他垂眼扫了温羽凡一眼,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裹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像是在打量一只闯入狮笼的野兔。
“你倒是光明磊落。”他的声音带着胸腔共鸣的沉厚,在空旷的格斗场里荡开,“要是藏着那两阶修为,开场时兴许真能骗到我。”
说到这儿,他突然嗤笑一声,活动的手指猛地攥成拳头,指节泛出青白:“不过也没用……武徒六阶?在我这八阶面前,跟四阶没什么两样,都是被碾的货。”
话音未落,他右脚突然在暗红色防滑垫上碾了碾,橡胶与鞋底摩擦出“咯吱”轻响,擂台边缘的防护网都跟着颤了颤,像是在应和他的宣言。
温羽凡站在对面,灰扑扑的训练服领口还敞着,露出锁骨处几道浅浅的训练痕迹。
听到这话,他没动怒,只是眉峰轻轻扬了扬,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
那笑容里没有锋芒,反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从容,像是在听一句无关紧要的絮叨。
“胜之不武的事,没意思。”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过两人之间的空气,落在梁展鹏耳里。
说罢,他缓缓沉腰,双脚微分与肩同宽,左手在前虚握,右手在后蓄力,正是龙吟拳的起手式。
绷带在手腕上勒出淡淡的红痕,他眼神里的漫不经心瞬间褪去,只剩下淬了冰的锐利,像鹰隼锁定了猎物,死死钉在梁展鹏的肩颈处。
两道目光在半空撞在一起,仿佛有细碎的火花噼啪炸开。
梁展鹏眼里的傲慢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发硬;
温羽凡眼底的坚定却像埋在雪下的火种,静得发烫。
擂台之下,观众席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前排穿工装裤的小伙子攥紧了拳头,指节抵在栏杆上,把锈迹斑斑的金属按出浅痕,掌心的汗顺着栏杆往下淌;
后排几个赌徒举着投注单的手在发抖,有人偷偷把“岑家胜”的单子往屁股底下塞,有人却盯着温羽凡的身影,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聚光灯扫过观众席,把一张张脸照得忽明忽暗,有人紧张得抿紧嘴唇,有人兴奋得张开嘴,连空调出风口漏出的冷风,都带着股滚烫的期待。
就在这时,张耀辉往前迈了半步。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鼓起时,能看到西装领口的风纪扣被撑得微微发紧。
他高高举起右臂,裁判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整个格斗场的喧嚣瞬间被掐断,只剩下悬在头顶的电子屏发出细微的嗡鸣。
“第三场比赛……”他的声音先沉后扬,气劲顺着喉结滚动,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开始!”
最后两个字砸在擂台上时,仿佛有惊雷在穹顶炸开。
回音撞在防护网的合金栏杆上,弹回来时带着金属共鸣的震颤,震得前排观众的耳膜嗡嗡作响。
梁展鹏的身影已经像出膛的炮弹窜了出去,黑色战斗服在风里拉出残影;
温羽凡脚下的防滑垫被碾出半圈浅痕,拳头带着龙吟般的呼啸迎了上去。
这场决定两家命运的终局之战,在震耳的声浪里,终于撕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