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涨工资
胡军端着搪瓷缸笑骂:“少吹,当时是谁被人踹了膝盖,抱着腿在地上打滚的?”
他喝了口热水,目光落在温羽凡发白的脸上,语气沉了沉:“凡哥,你脸色太差了。监控室今天我让小吴替你盯,回家躺会儿去。”
“是啊凡哥,”小吴赶紧接话,把薄荷糖往温羽凡手里塞,“不就是工作嘛……你这咳嗽听着就揪心,别硬扛。”
咳声像被揉皱的纸团,堵在喉咙里翻搅,一下比一下沉。
温羽凡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气音越来越哑:“没事……咳咳……真没事。”他缓了缓,抬头时眼里泛着水光,“就是小感冒,过几天自己就好。你们接着聊,不用管我。”
众人见他态度坚决,都没再劝。
丘咏突然眼珠一转,冲小吴挤了挤眼:“哎,说到昨晚,某人可是被余厂花亲自递纸巾了?”他故意捏着嗓子模仿,“‘你没事吧?’那声音软得能化冰,啧啧……”
小吴的脸“腾”地红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他伸手去捂丘咏的嘴,却被对方灵活躲开:“胡说什么!人家就是……就是出于礼貌!”
“礼貌?”丘咏挑眉,突然拍着大腿喊,“那她怎么不给我递?怎么不给张茂递?我膝盖还磕青了呢!”他故意掀起裤腿,露出块青紫的瘀伤,“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还能打十个’,这话是不是你喊的?”
小吴急得脸通红,抓起桌上的抹布就往丘咏身上扔:“你少胡说!”
“我可没胡说。”丘咏接住抹布往桌上一扔,笑得更欢了,“要不是那伙人跑了,你是不是真要找十个来练练?”他说着往小吴面前一凑,双手一摊,“要不我先给你当陪练?送个人头啥的,我最拿手。”
“哈哈哈!”张茂笑得直不起腰,“算我一个!我给你当第二个!”
“去你的!”小吴恼羞成怒,猛地扑过去要揪丘咏的胳膊。
丘咏笑得直不起腰,连连告饶,两人在地板上滚作一团,椅子被撞得“哐当”响。
胡军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温羽凡靠在轮椅上,听着满室的笑声,胸口的闷痛仿佛都轻了些。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这逼仄的办公室里,却像揣了个暖炉,烘得人心头发热。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踏踏”的皮鞋声,节奏沉稳得像钟摆,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哐当”一声巨响,保安部那扇掉漆的大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寒风裹着雪沫子瞬间灌了进来,卷得墙角的废纸屑打着旋儿飞。
胡军刚端起搪瓷缸要喝,听到声音手猛地一顿,热水晃出些溅在虎口,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当那个穿深灰色西装的身影出现在门框里时,他手里的杯子“咚”地搁在桌上,慌忙站起身,椅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下意识地拽了拽皱巴巴的保安制服下摆,又抬手抹了把额角,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发紧:“刘经理!您怎么来了?哎,你们快别闹了!”
正在打闹的小吴和丘咏像被按了暂停键,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小吴手里还攥着擦桌子的抹布,此刻僵在半空;
丘咏刚要伸手去挠小吴的胳肢窝,胳膊硬生生停在半空,两人慌忙站直,脊背挺得像两根绷紧的弦,连呼吸都放轻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空调的“嗡嗡”声都弱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刘成刚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平日里略显松弛的脸颊此刻绷得紧紧的,下颌线冷硬如刀刻。
他迈步进来时,皮鞋踩在光溜溜的地砖上,发出“笃笃”的闷响,每一步都像砸在众人的心尖上。
刘成刚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从左到右缓缓扫过办公室。
扫过丘咏时,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嫌弃对方卷起的袖口;
落在小吴脸上时,那眼神冷得让小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最后停在胡军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没半分暖意。
“你们出息了呀。”他开口时,声音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低沉得发哑,每个字都裹着寒气。
胡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刚要上前解释,就听刘成刚继续说道:“一群人穿着保安制服,跑到大街上跟人打架?真当厂里的规矩是摆设?”他往前踏了半步,胸口的西装扣子因为动作崩得紧紧的,“知道这事要是传开来,会给乘风机械厂抹多少黑?你们担待得起吗?”
“刘经理,您听我解释,那是因为……”胡军急忙往前凑了半步,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成刚猛地抬手打断。
“解释?”刘成刚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墙上的制度牌都轻轻晃动,“解释你们把人堵在街角拳打脚踢?解释你们把保安的脸丢到了厂门外?”他的手指重重戳着桌面,“砰、砰”的声响里,搪瓷缸里的水都跟着晃,“厂里决定严肃处理……”
众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张茂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工资条,指节泛白;
丘咏抿着嘴,嘴角往下撇,一副要挨训的模样;
小吴低着头,盯着自己磨出毛边的裤脚,后背渗出细密的汗。
“……从这个月开始,给你们每个人涨两百块工资。”刘成刚的声音突然转平,像冰面裂开一道缝。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雪花打在玻璃上的“沙沙”声。
丘咏刚要咧嘴喊“凭什么扣钱”,话到嘴边突然卡住,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成个“o”型,能塞下一个拳头:“啊?涨……涨工资?”他怀疑自己被冻僵的耳朵出了问题,抬手使劲揉了揉,“刘经理,您再说一遍?”
小吴也懵了,茫然地眨了眨眼,又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嘶”了一声才确信不是做梦。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都在发颤:“我……我没听错吧?是涨……涨二百?”
胡军眉头拧成个疙瘩,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沉吟道:“刘经理怕是气糊涂了,依我看,多半是想说‘减二百’。”他说着还点了点头,仿佛这才是天经地义。
“可不是嘛!”张茂苦着脸接话,声音里带着哭腔,“哪有打架还涨工资的?肯定是扣钱!我这个月还想给娃买双新棉鞋呢……”
刘成刚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加重语气重复道:“我说,涨二百。”他抬手掸了掸西装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你们就偷着乐吧,这种好事可不是天天有。”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三秒,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骚动。
小吴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响;
丘咏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张茂愣了愣,突然抬手抹了把脸,不知是哭是笑。
胡军攥着搪瓷缸的手微微发颤,杯沿的热气在他眼前凝成白雾,又被刘成刚的话吹散。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映着刘成刚转身的背影,喉结滚了三滚才挤出话来:“为、为什么呀?”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似的,又往前凑了半步,“就因为……昨晚那事?”
刘成刚正理着西装袖口,闻言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撇出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里裹着点说不清的羡慕:“还能为什么?余大小姐赏的。”他顿了顿,往窗外风雪里瞟了眼,仿佛能穿透墙看见那辆载着余曼曼的车,“人家一句话的事,比老板签字都管用。”
“余大小姐?”胡军像被人在后腰踹了一脚,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办公桌沿上,搪瓷缸“哐当”一声磕在桌角,热水溅出些在他手背上。
他盯着刘成刚,眼睛瞪得比刚才听见涨工资时还大:“您是说……余曼曼?”
那个总穿米色大衣、说话温软的文员,怎么看都不像能一句话定人工资的角色,“她不就是……”
“别瞎琢磨了。”刘成刚不耐烦地打断他,转身往门口挪,擦得锃亮的皮鞋在水泥地上蹭出“沙沙”响,“算你们走了狗屎运,换了旁人,没扣工资就不错了。”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脚,反手扶住门框,回头扫了眼屋里的人。
目光在小吴红扑扑的脸上顿了顿,又掠过丘咏憋笑的嘴角,最后落在胡军紧绷的肩上,语气陡然沉了几分:“还有啊,刚才你们的话我可都听见了。”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像淬了冰:“帮了余小姐是情分,但别痴心妄想。有些人啊,是你们这辈子都够不着的月亮,别揣着癞蛤蟆的心思,最后惹一身腥。”
“癞蛤蟆”三个字像针似的扎在小吴心上,他刚扬起的嘴角“唰”地垮下来,手指紧张地绞着制服下摆,指尖都掐白了。
刘成刚说完,没再看众人的反应,转身迈出门去,皮鞋踩在走廊的水磨石地上,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风雪吞没。
办公室里静了足足三秒,连中央空调的“嗡嗡”声都像被冻住了。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张茂,他猛地一拍大腿,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二百块!真涨二百块!”他眼里闪着光,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够给娃添件厚棉衣,再买两袋精米,剩下的还能打半斤猪肉!”
“可不是嘛!”小吴像被按了启动键,猛地跳起来,差点撞翻身后的铁皮柜。他挥舞着胳膊,制服袖口扫过桌面的文件,“涨工资喽!”
喊完又突然卡住,脸上的兴奋僵了僵,眼角瞥见丘咏促狭的笑,耳根“腾”地红了。
丘咏突然凑到小吴跟前,胳膊肘往他肩上一撞,挤眉弄眼地笑:“哟,癞蛤蟆,蹦得挺高啊?不怕刘经理听见,再把这二百块收回去?”
小吴脸上的兴奋“唰”地褪了大半,他挠了挠后脑勺,指腹蹭过刚长出的发茬,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哪敢……本来就是你们瞎起哄。”
话虽这么说,耳朵却红得能滴出血,昨夜余曼曼递纸巾时的温度,仿佛还留在手背上。
胡军没心思听他们打闹,他皱着眉在屋里踱来踱去,军绿色大衣的下摆扫过地面的灰尘,留下道浅痕。
“这余曼曼……”他停在窗边,望着厂区门口那道被风雪模糊的岗亭,“绝对不简单。”
刘成刚刚才的态度,说是“敬”,倒不如说是“怕”,那眼神里的忌惮,比面对厂长时还重。
“她家里……是干什么的?”胡军喃喃自语,指尖在结了霜的窗玻璃上划着圈,圈住远处那栋孤零零的办公楼。
角落里,温羽凡的轮椅轻轻转了半圈,橡胶轮碾过地面的碎冰发出“咯吱”轻响。
他没抬头,指尖却在轮椅扶手上掐出几道红痕。
余大小姐……余刚……
昨晚巷子里的打斗画面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余刚那记“虎啸拳”带起的劲风,拳头上隐约流转的气劲,还有他手下那些人出手时的章法——绝不是普通混混,分明是受过训练的武者。
而余曼曼能一句话让这群人退走,还能让刘成刚这等老油条忌惮,甚至能随意给保安涨工资……
温羽凡垂下眼睑,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亮。
看来这余家,不仅有钱有势,十有八九还藏着武者的根。
他悄悄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昨晚挨的那记“虎啸拳”还在骨头缝里留着疼,可这点疼,此刻却化成了股滚烫的热流——说不定,这就是他摸到武者世界门槛的钥匙。
“看来这余家真的不简单。如果有机会,我或许可以试着接触一下余家,说不定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关于武者世界的线索。”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厂区的铁皮屋顶盖得发白。
办公室里的欢笑声混着暖气片的热度,在冷天里蒸出层薄薄的雾,糊在每个人脸上,暖烘烘的,却各有各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