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卧龙凤雏和五虎僵尸
草履僵尸高踞在由数块巨大黑石垒砌的粗糙“帅位”上，断指处包裹着浸透尸毒的苔藓，依旧隐隐作痛。它猩红的目光扫过下方。羽尸仅存的骨翼用坚韧的腐藤勉强固定，飞尸断臂处流淌着粘稠的黑液，气息萎靡。唯有新聚的五虎，尸气沉凝，眼中魂火炽烈，带着新得力量的锐气，却也掩不住深处的一丝凝重。
一片死寂中，那身披五彩斑斓毒瘴袍服的卧龙僵尸，缓缓出列。它行走无声，宽大的袍袖拂动间，周围的空气便微微扭曲，幻化出种种稍纵即逝的迷离景象。它来到帅位前，并未言语，只是伸出一只枯瘦、覆盖着细密青色鳞片的手爪。那爪中并无它赖以成名的毒瘴，而是握着一柄羽扇。
此扇非竹非羽，扇骨竟是由七根长短不一、莹白如玉的肋骨打磨而成，边缘锋利如刃。扇面则是由无数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惨白色魂丝编织而成，魂丝之上，点点幽蓝色的魂火如同星辰般明灭不定。整柄扇子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波动，既有羽扇的飘逸，又透着骸骨特有的冰冷与肃杀。
卧龙僵尸手持这柄白骨羽扇，对着北方阿瞒军阵的方向，极其缓慢、却又带着某种玄奥轨迹地摇动了一下。
扇面过处，并无狂风呼啸，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被拨动。营地上空，那终年不散的灰绿色瘴气，竟随之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逆向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浮现出北方那支钢铁洪流的模糊虚影，以及那面遮天蔽日的“魏”字尸旗。
“主上，”卧龙僵尸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古井深潭，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僵尸的意识深处，“阿瞒整合北地，携上古阴兵之威，以虎齿为锋，南狩之势已成。其力之雄，非枯骨一地可抗，纵有地脉滋养，五虎新聚，亦难撄其锋芒。”
它又摇动了一下白骨羽扇。扇面上幽蓝魂火明灭，那瘴气漩涡中的景象骤然拉远、变幻，现出一条浩瀚无边、浊浪滔天的灰黑色大江！江水粘稠如尸液，翻滚间可见无数沉浮的骸骨。江对岸，一片被浓郁血红色尸雾笼罩的广袤地域若隐若现，隐约可见连绵的骨城轮廓，以及一面在血雾中猎猎招展、绣着狰狞异兽图腾的暗金色大旗！
“欲抗此滔天尸祸，”卧龙僵尸的白骨羽扇稳稳指向那血雾弥漫的对岸，眼窝深处那古井无波的寒潭中，终于掠过一丝锐利如剑的精芒，“唯引江东尸水滔滔，借霸王之骨戟，裂其锋芒，分其大势！”
“霸王僵尸？”草履僵尸覆盖着厚泥的头颅微微抬起，猩红的目光穿透营寨的缝隙，望向南方那灰黑色大江的方向。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在它心中激起波澜。江东霸主，尸中霸王，其凶名之盛，实力之强，绝不亚于全盛时期的袁公！只是此尸性情桀骜暴烈，据江而守，素来不参与中原纷争。
“然。”卧龙僵尸颔首，白骨羽扇再次轻摇，扇面上魂火流转，似乎在推演着无穷变数，“阿瞒势大，已成天下尸族心腹之患。霸王虽傲，亦非愚钝。唇亡齿寒之理，岂能不知？且其麾下多为水战之尸，尸气与江东阴水相融，若得此强援，水陆并进，或可……争得一线胜机！”
营帐内一片寂静，只有地脉尸气在脚下隐隐流淌的呜咽。五虎眼中魂火跳动，显然在权衡此计的凶险与可能。联合霸王，无异于与虎谋皮。但若不联合，枯骨一脉连同新聚的力量，在阿瞒的铁蹄骸骨战车下，又能支撑多久？
草履僵尸巨大的骨爪缓缓握紧，断指处的剧痛刺激着它的神经。它猩红的目光扫过下方残存的部众，扫过气息强大的五虎，最后停留在卧龙僵尸那柄流转着幽蓝魂火的白骨羽扇上。一丝决绝的戾气，如同沼泽深处翻涌的毒泡，缓缓升腾。
它猛地抬起那只完好的骨爪，指向帐外那羽翼折断、气息萎靡的羽尸。
“去！”一声沉闷如雷的咆哮在营寨中炸响，“折尔之翼，燃尔之魂！渡江！面呈霸王：枯骨草履，江东霸王，合则两利，共抗阿瞒！若允，枯骨愿为前驱，共饮北地尸血！”
那羽尸浑身一震，仅存的骨翼猛地张开，尽管折断处依旧流淌着粘稠的液体。它眼窝中魂火爆发出最后的光彩，发出一声尖锐决绝的嘶鸣！没有任何犹豫，它猛地低头，用锋利的喙狠狠啄在自己仅存骨翼的根部连接处！
咔嚓！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那半片残破的骨翼被它硬生生撕扯下来！粘稠的紫黑色尸血狂喷而出！剧痛让它魂火摇曳，但它却将撕下的残翼狠狠抛向空中，同时引燃了自身所剩无几的尸元本源！
轰！残翼在灰绿色的瘴气中猛烈燃烧起来，化作一道拖着长长紫黑色焰尾的流星，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朝着南方那条灰黑色大江的方向，亡命激射而去！这是燃烧生命与灵魂的讯号，是枯骨一脉最后也是最决绝的求援！
羽尸的残躯软软倒下，魂火迅速黯淡。营帐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意识，都紧紧追随着那道划破长空、燃烧着生命与绝望的紫黑色流星，投向南方那血雾弥漫的江岸。
时间在焦灼的死寂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年。
陡然！
“嗤啦——！！！”
一道仿佛能撕裂整个苍穹的恐怖锐响，自南方灰黑色大江的方向，穿透无尽空间，狠狠劈入了在场每一个僵尸的感知之中！
只见南方天际，那片终年笼罩江岸、浓郁得化不开的血红色尸雾，被一道无法形容其巨大与锋锐的惨白光芒，硬生生从中劈开！光芒所过之处，血雾如同脆弱的锦缎般被撕裂、蒸发，露出一道横贯天际、久久无法弥合的恐怖裂痕！裂痕深处，隐约可见一柄仿佛由太古巨神骸骨打磨而成的方天画戟虚影，戟刃所指，正是北方！
紧接着，一声霸道绝伦、充满了无尽桀骜与滔天战意的咆哮，如同亿万金铁同时交击，又似九幽魔神挣脱枷锁的怒吼，顺着那道被劈开的尸雾裂痕，滚滚而来，震荡四野八荒！
“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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