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华丽用衣苦作心

谢家午膳一般都是全家在府里最大的盛园里享用。锱铢方用罢，就见身旁的母亲也跟着急急的放下碗筷，将自己带到在一侧的凉亭。“铢儿啊，入宫的丫鬟母亲都替你选了好几个，个个伶俐通透的，我把她们叫上来，你好好挑两个。”这回供挑选的铁定是母亲费了心思在自己人里找好的，狠一狠心，这番慈母心不得不拂了。好说歹说，总算让平时积威不少的丞相夫人在牡丹芍药身上审视几回后口气柔了下来。“也罢，瞧着平日服侍得还好。”接着又是让身边的得力婆子领着这两人下去交代宫中的规矩事宜。府中的下人都是通过稍有名号的相熟牙婆子买回的，不少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当初要将自己的四大护法带进府里也是颇费了些功夫才如愿。虽则她们四人表现不赖，但母亲对她们成日侍弄花草这一条不满，一度觉得是她们几个影响了年稚的自己，直到后来谢府花园越来越被人称道，才断了想要换掉她们的念头。

锱铢看着盛园开的欢快热烈的大红花，突然开口道，“母亲，其实是你和父亲的主意吧。”司徒丽华起先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转眼就用另一种眼神看向自己的闺女，沿着锱铢的视线方向，一朵艳丽的大红花正娇娇地倚在亭边的低栏杆上吐蕊，锱铢看得分明，母亲的眸子在一霎那间露出掩藏得不错的惊讶意味。

“今年铢园的花开得晚，昨日才堪堪闻见花香，平白错过了赏花节的大好时光。”迎面正对上母亲的眼睛，她听到自己轻而有力的声音，“是谁？你和父亲用什么胁迫她们？是要将她们逐出府邸吗？”几日前的赏花节，谢府花种最盛的铢园竟百花含苞不见绽放，见其他园子的花开得好好的，自己心里黯然不已。往年的赏花节，因了自家花园料理的精致雅趣，父亲设百花赏宴邀请不少朝中同僚共赏，甚至连皇亲贵族也被姹紫嫣红的春景吸引过来。凤凰街附近的百姓，在正宴过后也有机会进府中的外花厅赏花逗趣。此举虽名为观赏，但最后因高门贵胄的眷顾而送出的盆景不在少数。也有不少老百姓愿意自掏腰包买几盆可人的花草回家装点门面，如此这般，场面之盛，被不少才子用诗词记录，传诵一时。想不到今年不办赏花宴的最大缘由竟会是个处心积虑的结果。

“锱铢！你可知爹娘何苦为你起名如此？”那双保养极好的手此刻攥紧了手上的罗纹绣帕，“有人笑说我们恨不得将你嫁得好好的，惦记着将来锱铢银钱也要纳紧来，不做女儿家的赔本生意。是吗？不！锱铢，二字喻微小，世人都言大志向，既为女儿身，娘宁愿你作那最不入眼的一锱一铢，为己身纯粹地活着，也不作那称砣上的金玉啊。”已是语带哽咽，“但娘无能，就算贵为一国公主又如何！也无法改变你的命运。嫁给你爹，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但所有的顾虑也因此而生，铢儿，娘求你，要怨就怨娘吧，这事早在两年前就开始了，那时我向你的丫鬟要来延缓铃兰花开的药，没有人会怀疑这件事。”声音渐低。

站在亭外五六尺远的下人只见到丞相夫人的肩膀在微微颤动，除了近旁的锱铢没有人能看到妇人脸上的那两行热泪。心下颤动着，锱铢小心地用帕子替娘亲拭泪。“娘，我怎会怨你？你这又是何苦？”

“只有如此，来府中的宴客才不会有太多的显贵，而能来的，都是真正想与谢府结交的，再由你亲自将金花送出聊表诚意，此番入宫才会顺利些。你知道的，娘不想你与那位有任何关系，有些华贵我们不需要。”言至于此，锱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高门权贵里的谋划从来都不会将女儿家的婚嫁当做寻常事，但娘亲此番却的的确确是费尽了心思。华贵的衣裳从来都只是外在的光鲜，内里的苦楚又有多少人真正知晓，在意呢。

“答应娘，无论如何，要好好的。”娘亲的手与自己的手交握在一处，那抹温热拳拳，“我答应，我答应。”

司徒丽华看着女儿盈盈的眸子，想着从未受苦的女儿这短短几日内就被自己为娘的吼了两次，到底是面对心中最忧心的事自己就有些燥郁难解，时下心里犹自苦恼着，但望这片苦心没有白费。

锱铢与娘亲紧握的手松开少许后，慢慢地一字一句道，“那日我选的是七殿下，爹爹他······”

“为父知道。”背后传来一阵严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