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话 千刀万剐

“轩儿！”一滴热汗从林逸额上落了下来，他在距离我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涵王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个藏宝图是假的？”

我心惊肉跳，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假的。”我直视着他，平静地陈述事实：“宝藏根本不存在。”

“什么？”林逸睁大了眼。

“那是先帝编出来的幌子，只不过为了让你们有所忌惮、保住涵王的命罢了。”

“原来如此……”林逸低眸，“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感到莫名其妙：“为何要告诉你？”

“你就这么不信我么？”林逸抬眼，神情委屈又恼怒：“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你！与我提前商量，总好过毫无准备。你可知羽林卫遇到了雪崩，几乎全军覆没，中郎将也死了。父皇大怒，要将涵王千刀万剐！”

我惊地后退一步，扶墙干呕起来。

“轩儿！”林逸扶住我，凄惶道：“到底……要我怎么做才好？”

“什么也别做。”我躲开他的搀扶，顾自回到了院中。

隔着一条街，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涵王府上下被重重包围，凝重肃穆的样子。

但愿白桢已经提前将涵王转移走了。

这日夜里，我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眼前都是涵王被千刀万剐的恐怖模样。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我迅速起身去了主厅。

“祝星！”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样了？”

祝星低下头：“涵王畏罪自缢，尸体被五马分尸后扔到乱葬岗，喂了秃鹫。”

我紧紧悬着的心放下了，涵王不可能自杀，这一定是白桢的手笔。这一次瞒天过海，我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要还。

“殿下……”祝星抬眼看到林逸走近，恭敬地低下了头。

“你下去，看好此地，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林逸垂眸，清晨的风温柔地拂落了他的碎发。

我警惕地后退半步，他不会又要强迫我吧？

“轩儿……”林逸微微抬头，我这才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的表情太脆弱，那双向来清莹秀澈的桃花眼好像褪去了所有生气，薄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唇角向下抿着。

“对不起。”他说，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去。“我保不住你爹爹，也快要，保不住你了。”

“我真的，很想保全你们。可是，你不信我。”

“殿下不必道歉。”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你可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那是怎样的故事？”

“有个放羊的孩子，闲来无聊就朝山下喊‘狼来了’，村民们持着武器赶来，放羊娃哈哈大笑，笑他们傻，说他是闹着玩儿的，村民很生气，警告他以后不要再说谎了。第二次，第三次，他故伎重演，乐此不疲。直到有一天，狼真的来了，放羊娃害怕了，他大喊‘狼来了，救命啊’……”

“这一次，没有人来救他了。是么？”林逸轻轻问道，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

“是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不要说谎，谎话说多了，就算有一天说了真话，也没人会信了。”我叹了口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最是脆弱，建立起来很难，但失去却很容易。”

“你还愿意相信我么？”今天的林逸似乎格外伤感，或许是涵王的“惨死”对他的打击太大。

“或许吧。”我说，“我也不是圣人，不可能对你以德报怨，但只要你不再触及我的底线，我会像对待别人一样对你，不对你抱有偏见。”

“这样么……”林逸释然地笑了：“轩儿真是心善。”

“因为，你也曾待我很好。”我在心中微微叹气，“那么多孤独无助的岁月里，是你给了我为数不多的温暖。”

那双桃花眼亮了亮：“你想起来了？”

“并没有。只是，刘嬷嬷曾与我提起，你待我如何好。我听了以后，心中很是感动。”

林逸失落地垂下头，复又笑了起来：“轩儿，请你再信我一次。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失去希望，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平静地看着他，走到这一步，已经没什么能令我感到意外的了：“会发生什么事？”

林逸却没有告诉我，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柔又怀念的神色：“轩儿，很多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多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我们能一起回到你十四岁、我十八岁那年，许下承诺的那个下午。与你一起远走高飞，远离权谋算计，像平凡夫妻一样生活，或许会比现在更幸福吧。”

林逸笑看着我，眼尾的朱砂痣比朝霞更为艳丽。

“可惜，没有如果……”我看着他不掺杂任何算计、清澈见底的双眸，那双眸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是我第一次与你说这些话，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来不及了，轩儿……”林逸的眼神黯了下去，那双映着我身影的眼睛，盛满了哀伤。

“什么来不及，你还瞒着我什么？说出来啊！”我有些抓狂，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轩儿，不要问。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不要恨我，最好能记得我，记久一些，可好？”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