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神机

“那个道士的发间有九个戒疤。” 秦无伤本就生得很严肃，此刻面色凝重，那严肃感便显得更为突出。 李绣听见他的话，便特意朝那个中年道士头上看了看，浓密的头发乱糟糟地被一根带子绑着，她只隐约看到一点疤痕，很不起眼。 秦无伤继续道：“道士本该住道观，他却住在这样诡异的和尚庙，周围都是荒坟，一看就是无人前来拜祭的孤魂野鬼，然而他的身后却有无数牌位，他则在啃拜祭用的冷馒头，这本身就不对劲。” 李绣的目光落在周围一个个荒草半人高的坟堆上，若真的有族人来祭奠，至少也该给人家坟头上的草拔一拔，荒草也应该有被人刻意踏出来的小道，然而周围并不像是有人常来的样子。 可那个中年道士所处的庙宇，破旧是破旧，却又似乎香火鼎盛，像是那些牌位时不时都有人前来上香。 最怪异的还是中年道士本人。 一个道士，竟然有和尚才有的结疤，那是当了和尚又改了行？还是有什么掩人耳目的秘密？ 但那道士看着很是牲畜无害的模样，虽人到中年，却还有股儒雅又干净的气息，李绣又实在是生不起排斥感来。 “根据阴阳道长在同行打听来的资料，”李绣低声道，“西凉深山有神庙，庙里有大神通之人，可驱鬼斩妖，可感化恶魔，可御兽定魂。我们寻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寻到一个有些符合的，试试再说。” 她今日做的是男装打扮，没有戴上显眼的麋鹿面具，一身耐磨的玄色粗布衣裳，秀气的小脸，看着像是谁家误入深山的少年书生，很容易让人第一眼便生出好感。 理了理衣服，李绣一甩衣摆，大步跨出密林，踩过及腰的荒草，从一个个坟堆边穿过，然后抵达破庙前的一片碎石小院。 庙内，那个中年道士只是朝李绣看了一眼，便又埋头认真啃馒头。 然而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又朝李绣看了两眼，这一次那双眼睛里多了一丝探究之色。 李绣恭顺有礼地一拜：“敢问可是神机道长？” 中年道士没有正面回答李绣的话，反而反问： “你一个沾染过几万人性命的孤魂野鬼，寻道长作甚？来作法超度你自己？” 李绣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有冷风嗖嗖从自己心上穿过。 ** 天宁，云锦在御书房内看着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官员名单。 那些官员的名字被做成了树形图，按照级别、职务各自分工，待在属于自己的分支上，远远看去，像是一条清晰有序的脉络。 如果此刻北陵的一品大员在，一定会震惊，他北陵国内部的官员，从上到下，每一个分支，每一人明里暗里的身份，都被清清楚楚地反映在了这张比书桌还要大的纸上，无一疏漏。 云锦提起一支沾了红色颜料的画笔，随意地在某些地方划掉几个人名。 那原本清晰有序的脉络，像是突然被断流，再也没有了那种秩序感，显得杂乱无章。 “吩咐我们安排在北陵的那些人，按照孤计划好的时间，先将这几个人灭了。”云锦将名单交给周泰，笑了笑，“顺便考验考验那批从阎王殿出来的膏粱子弟，可塑性怎么样。” 周泰早就将云锦特意划掉的人名记在了心里：“小人领命。” 云锦端了口茶喝：“西凉那边，可有娘娘的消息？” 周泰：“……” 没记错的话，这位太子殿下一有空就往西凉跑，而最近一次与娘娘见面后，似乎昨天夜里才赶回来？ 娘娘身边的暗卫传递消息的频次都跟不上太子殿下见娘娘的频率！ “回殿下，最新的消息还是前日传来的，昨夜已经给您看了。至于今天的消息，还没传来。” “娘娘身边的暗卫是谁？” “是云将和云柘。” “孤的暗卫也太懈怠了些。”云锦想到那个特别会来事儿的云木，“让云木收拾东西，下次随孤去见了娘娘后，便让他将云柘换回来。”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云锦看周泰的目光就有些不友善了：“孤听闻，你那个进府不久的小妾，前几天刚给你生了个女儿？” 周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知道孩子这事儿是太子的心结，导致前几天小妾生子他都不敢请假，生怕一不小心触犯到太子哪根神经，谁知道太子还会主动提这事儿，他都不敢露出一丝再为人父的喜悦。 好在云锦也只是酸溜溜感叹了一句： “如今你都儿女双全了……” 提到孩子，云锦便又随意问了句：“浣衣局的李奉仪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周泰庆幸自己一直有派人盯着这件事： “回殿下，李奉仪自从上次挖眼之后，可能没处理好，眼睛周围的肉都腐了，如今成日在眼睛上蒙着白绫，每日里除了在浣衣局洗一堆衣物，并没有出过院门，也没有向外传递什么消息。” “她肚子里的……”云锦想到那也算是自己的暗卫的种，吞下了‘孽种’二字，“那个孩子呢？” 周泰道：“说也奇怪，浣衣局很多势利的奴才暗中对她使绊子，而且有几位奉仪娘娘私底下也送去过一些落胎之物，李奉仪还摔过两次，但她腹中胎儿丝毫没有受损，每月一次的太医例行诊脉，都十分健康……” 当然会十分健康。那只缺德鬼既然给自己下套，又怎么会轻易让自己轻易逃出喜当爹的笼子。只是，云锦心中微凛，对于那只缺德鬼的能力与手段又多了几分忌惮…… 他不确定李思彤没有了眼睛，那人是否还能远程对自己的东宫进行监视，是以很多重要的事情，都在东宫外进行，且即便在东宫，也从来不踏入浣衣局，避免被暗算。 但即便如此，心中依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被什么盯上，随时要将自己咬一口。 云锦突然问周泰：“孤什么时候还能空出一段时间？” 周泰：“殿下，北陵军很快就要抵达边境，您……接下来应该十分忙。” “那就安排人给西凉送一封信去。”云锦顿了一下，“孤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