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最无情的有情人

云锦揽过李绣的腰，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女人： “很多年了，父皇再也没去看过那具尸骨。他可能都不知道，母后的尸骨已经风化成了粉末。而他，依然日日夜夜，，在寝殿，宠幸着别的女子，哪里还记得什么一时兴起的诺言！” 他压低了声音，带了一丝软： “所以，阿鹿，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我亦不敢。自古帝王为了权衡局势，太多身不由己，我也不知，是否未来某日，我会比我的父皇更加荒唐淫乱……” 说到此处，他眼里带了深深的渴求： “我宁愿你不曾对我有过那样美好的期待，也不愿骗你。可阿鹿，此时此刻，我是真的渴望与你一起，走上那个位置，日日形影不离。” 李绣看着有些失态的云锦，踮起脚攀住他的脖子： “和离吧，阿锦。” 她看着云锦陡然变得难看的脸，心中也满是遗憾： “陈阿娇当初与汉武帝的感情，比你我更深厚。他们活成了恋爱的少男少女们最艳羡的样子，汉武帝甚至许诺，要给他的阿娇姐姐打造一座金屋子。后来啊，恩情转薄，罢黜长门，帝王再不肯望一眼。” “你的祖父，庆景帝，年少时爱他的恋人爱到了骨子里，甚至不惜以自杀相威胁，才将原本要嫁给前朝大将军的恋人留在了自己身边，封为皇后，并发誓六宫无妃。然而不过三年，后宫佳丽三千，而那皇后，却因为一场阴谋，被景帝亲自推下城墙，全尸也未能留下。” “再来说说天宁国的第一任皇帝，我记得史书上写的是，皇后陷入巫蛊之案，直接被喂了野狗？” …… 李绣一连举了十几个例子，直到面前的云锦脸色越来越黑，才轻轻叹息着结束了举例： “阿锦，你看，做皇后的，哪个有好下场？后宫阴谋无数，我李绣最厌恶那些勾心斗角，比起爱情那种虚无的东西，还是事业来得快意。你我不如相忘于江湖，还能留一分念想，比起帝后之间的算计，岂不是美太多？” 云锦轻轻吐出一口气：“也罢，阿鹿既然这样想，此事就先不提。” 他抓住李绣的手：“既然你晚上要陪那些女人去美食楼，那午膳总得好好安慰安慰我？” 简单的午膳，用了将近两个时辰。 云锦出来时，换下了朝服，穿了一身很简单的魏紫色锦衣，那种因为封后话题而闹出的不愉快，已经几乎没了影子。 随后进去收拾的宫女瞧见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御膳，还有那随意扔在地上的杏黄色朝服，面色微烫。 云锦没有再坐玉辇，负手慢悠悠步行着下了山。 周泰默默地跟在身后，见云锦脖子处有一抹明显的抓痕，犹豫了片刻： “殿下，可要处理一下？” “多事。”云锦冷淡地瞪了他一眼。 周泰便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药师已经到了，那只黄金梯，可要现在就给他？” “不必了，先收着吧。”云锦顿了一下，“孤突然不想这么快登基了。” 他有些苦恼地轻叹：“皇后之位都不肯去争一争，孤真拿太子妃没办法。” 周泰不怎么走心地安慰： “殿下别恼，等以后娘娘有了孩子，她就会为了孩子去争那个位置了。后宫里，哪个不是这样。” 说者无意，云锦听得却是心中一动。 太子东宫。 一辆辆精致的马车陆续进府。 将近三十名奉仪娘娘从马车内走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东宫的后院极大，装修也有各自的风格，都是李绣按照女孩子们的喜好亲自设计的。 此刻，云归院。 一大簇蔷薇花下，刚刚回屋的奉仪李思彤一张脸变得有些难看。 她拉住贴身丫鬟：“春喜，今日阿绣刮了下我的鼻子，我的鼻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没那么严重，娘娘。” “不，你不知道！”李思彤捂住急跳的心口，“当时太子殿下看我的眼光，很冰冷，很吓人，就像……就像当初看周姐姐、王姐姐她们的眼神。” 提起周姐姐、王姐姐，李思彤头皮便是一麻。 她是庆历二十九年夏进的府，一起进府的有二十二名奉仪，那时候彼此都对那个好看到让人疯狂的太子殿下心中存着美好的幻想与期待。 听说，太子有一个疼到心尖上的女人，为了她甚至罢朝，日日荒淫无度。 听说，太子殿下对所有人不加言辞，心机阴狠毒辣，却又偏偏在那个女人面前永远温柔地以‘我’自称。 听说，太子殿下以正妃的礼仪，迎娶那个女子，后面更是将他们的婚书，放进了唯有正妃名字才可存档的太庙，生怕委屈她半分。 那时，她想过退缩。 爹说：“越是痴情，以后翻起脸来越是无情。那个女人比太子还要大一岁，又能有多久风光？而你，才十四，拥有无限可能。去吧，去他的身边，终有一日能取代那个人。” 后来，见到了太子本人，那尊贵的男人宛若高不可攀的山巅荼蘼，让人心里想拥有的念头越发疯长。 然而那个尊贵的人，却亲手掐断了她们的妄想。 他无情地挖掉了一起进东宫的一位美人的眼睛，又对自己一群人冷漠地威胁，杀意凛凛，却偏偏在那个女人出现时，收敛起自己狠厉，化作情窦初开的纯美少年郎，想方设法讨那女子的欢心。 再后来啊，她们更是亲眼目睹那个美丽尊贵的男人，费尽心思，日日想着与那个女人厮磨。他的一颦一笑，为她；他的软萌温柔，为她；他的深情专注，为她；他的魅惑，他的引诱，都是为吸引她看过来的短暂眸光。 而同样是那个美丽尊贵的男人，却在某个暗夜，毫不留情地斩杀了衣着轻薄在御花园跳着魅舞引诱他的周奉仪；王奉仪怕雷，在他心爱的女人陪着王奉仪睡了几日后，某个午后传来了王奉仪暴毙的消息。 那时候，那个能掌控太子情绪的女人不在。 太子眼神冰冷，站在她们那堆莺莺燕燕中，看着她们的目光宛若看着一堆无趣的木头，毫无怜惜： “今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清楚。否则，你们就是下一个王奉仪。” 女孩子们默默跪下应是。 对那个无情到骨子里的男人，再多的奢望与痴恋，从此不敢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