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异变

顾玖的惊悚之情溢于言表，就算陆则再怎么不谙世事也都看出了她的感受。 当下，他是有些不解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则沉声道，明显透露出自己的不悦。 他自认自己对顾玖非常友好了，以相识时间来看，他甚至算得上是对她一见如故，为了她出头，也不曾亏待她。 如今却换来她这样的眼神。 但理智上，他也能明白，若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全都不复存在的话，那种感觉会有多崩溃。 只是明白归明白，他自问修身养性的功夫没学到家，还是会为此生气。 对上他这样的态度，顾玖不禁抖了抖。 她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哑声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事到如今，再追查亦是无益。 更何况陆则还生气了，可能是不相信她的话吧！ 但说实话，如果她是他的话，也很难相信这样的话啊！ 顾玖能理解的，只是理智上能理解，情感上还是为之受伤。 两人各有各的想法，一时间竟是有些冲突了—— 陆则见顾玖直接退让却是不乐意了，“不回！既然你都说得那么具体，那我们就再查一下！” 说罢，他看向那店主，直接扔了一袋灵石过去，“左右这里现在没有人住，我就先租着了。” 店主接过那袋灵石后立即点头退下，多一秒钟都不待的，免得殃及池鱼。 他这行动极快，没等顾玖回答人就已经消失得没有影踪了。 顾玖见状，缓缓收起想要拉住那店主的手，顺着陆则的意思再度进入到那洞府中。 先前因为只是确定一下情况，她也就是走马观花罢了。现在陆则都把这里租下来了，她有时间就好好看吧！ 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布置，昨天还是相当简朴的，现在却是非常雅致。 她一个又一个的装饰和摆设看过去，就没找到一个和之前相同的。 但同时，她也发现了唯一一点相同的地方——除去那外面的装饰，洞府里头的走向、大小等都是没有孜变的！ 这个发现让顾玖为之精神一振。 好歹她找出了一点相同，证明这里与记忆中的相似。 想想也是，装饰可以变，摆设可以变，但是洞府本身的大小和造型、走向等东西基本上都是固定的，又怎么会随便改变呢？ 若是如此的话，那就可以确定这个房间就是她订的房间了。 只是这个人变化又是怎么回事？ 顾玖想不明白了，不知不觉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陆则看过去，便看到那纤细的柳眉微微皱起，几乎都要打结了，看得人极为心疼，恨不得把她那眉宇间的褶皱给抚平。 “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陆则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顾玖抬眼看了他一下，心里的想法便全盘托出了，好似先前两人闹的那点小别扭都不曾存在过一样坦然。 陆则也被顾玖的问题问倒了，但他也提出一些不一样的切入点和建议，“你昨天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或者我们等到那个时候再看看？” 从目前所有的事情来看，这一切的缘由都是时间。 那么，陆则便想到从时间入手。 顾玖若有所思，“有道理……那我们就再等两个时辰吧！” 对修士来说，时间就只是时间，闭关数百年甚至都只是一瞬，更何况只是区区两时辰。 但是对于着急着等答案的两人来说，这两个时辰却是相当漫长了。 顾玖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想走又不敢走，百无聊赖之下便和一旁的陆则闲聊起来。 “有姬神主这么一位无情道修士当师父，你感觉怎么样？”顾玖想到，自己真的从来没有听到陆则谈及自己的师父，突然好奇他对自己的师父到底是怎么看的。 陆则没有想到顾玖会开口打破平静，更没想到她一问就问这么个问题。 说实话，他第一反应就是呆愣。 随即，他反应过来便是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法。” “怎么会？”顾玖有些诧异，“难道不是觉得自己很有安全感或者什么的吗？” 顾玖想到修真界某些不太好说的潜规则，比如“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种。有姬神主这么一位强大的师父，不管怎样，总归是有些底气的吧？ 如果陆则知道顾玖是这么想的话，大概会嘲笑她思想简单。但就算不知道，光是听到安全感三个字，他已经笑出了声。 无情道修士，只有无情二子。会收下徒弟一般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曾经许诺，二是与道途有益。 陆则便是第二种。 他让姬神主体会到了有趣，体会到了曾经作为有情道修士的感受，而那样可以丰富他的道统。 所以陆则可以活得很好，只要他对姬神主有用的一天。 也正因为如此，这份殊荣亦有可能会在某一天消失。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陆则是绝对不可能称之为安全感。 许是此时气氛正好，陆则的这些想法惯来是深藏在心。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剑修罗的称号便意味着他的生活只有剑，只有战斗。 唯一名义上称得上亲近的师父却是随时有可能抛下他的人，他没有人能说。 但这个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就说了。 顾玖也是到这个时候才赫然明白自己先前的话有多么不妥。 她看了看陆则，那身上飘浮着若有若无的孤寂，想要开口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蓦然间，她想到今天陆则出门前大动干戈非要责罚裘仆人那件事，瞬间就更明白陆则对自己的心意。 下意识地，她便脱口而出，“对不起！” 对不起，她先前不应该觉得委屈；对不起，她总是想得太简单了；对不起，她没有好好地站在他的角度去想。 她现在才明白到他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身为神主的唯一的弟子看似风光，实则只要后退一步都是深渊。 陆则愣住，他没有料到顾玖开口就要跟自己道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啥好道歉的？” 他从来没有怪过她，但不可否认听到这一声道歉，他的心情有些翻涌不平了。 一时间，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直到顾玖突然跳了起来。 “时间到了！”顾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彻底晚了下来，再看时间就是自己昨天过来的时间。 只是，整个洞府并没有什么变化。 两人静静地等了一会，蓦然间都笑出了声。 “行了，既然这样都没有变化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吧！”陆则断定道。 顾玖自是没有反对。 两人往洞府外走去，蓦然间顾玖身上好似银光微微闪过，若不是陆则眼神极为锐利都很有可能错过。 他脚步瞬间顿住，正准备问顾玖怎么回事，却见顾玖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直接消失。 并非遇到了什么隐藏的传送阵抑或者是像姬神主那样的身法秘法，而是没有一丝预料，没有一丁点灵气波动，直接就在他的面前凭空消失！ 陆则整个人是彻底愣住了，但他到底心理素质极强，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再度察看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最后只能找到那店长，又再次租用了那洞府，而且这一次还是长租。 搞定这件事以后，他便快步回到城主府中。 他得找师父问问才行。 却说顾玖走了好几步就感觉到后头没有人了。 她感觉不太对劲，因为陆则不可能就那样消失的，所以她赶紧回头看—— 这一看，她整个人瞬间发懵！ 这、这就是她昨天租的洞府啊！ 这又变回原样了！ 只是，该在这里的陆则却消失了？！ 她正疑惑着，身后又便来了陆则的声音。 她扭头看过去，对上的便是那张阴阳脸！ 那双黑眸尽是惊喜和愉悦，“你终于回来了！” 顾玖注意到，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疲惫，那双握剑的手甚至还有些颤抖，好像经历了什么似的。 再看他从外面回来，还说了这样的话…… 顾玖不禁脱口而出，“你跑出去找我了？” 陆则也很坦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同。 顾玖被他的动作弄懵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又点头又摇头的，那到底是找了还是没找？ “我不是出去找你。是你出去的时候我在后面跟着你……”陆则解释道，想了想还是决定全盘托出，“我看你要走远了，那时候就想着一定要跟着你。” 陆则强调，自己并不是想为这种行为开脱，他只是……“我就是一下子觉得不跟着你的话，我们有可能见不着了。” 他当时的那种感觉真的特别强烈，所以他明知道跟着她走在后头并不好却还是做了。 顾玖被他的直球打得直发晕，红唇下意识就勾了起来，而后她冷静下来，瞬间就意识到了一点—— “你一直眼着我？1”顾玖心道，若是如此那么这个陆则应该看到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那你能年到我回去的场景吗？” 陆则摇了摇头，“我跟你跟到一个地方就再也过不去了。”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我明白了……”顾玖若有所思道。 陆则反而更懵了，“你明白什么了？” 他就只是那么随便一说，顾玖能明白什么？ 顾玖抬眼看了他一下，心里暗道果然就算都是陆则，他们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先前的陆则都很机敏，只消一句话他们都能推测出大部分东西，但这个陆则却…… 不！ 顾玖心头一凛，感觉自己不太对劲。 她怎么一下子就看轻眼前这个陆则了？ 要是往常，她只会觉得眼前的陆则不愿细想罢了，现在却是直接了当认定他是不够机敏？ 顾玖想到这里不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大转得动了。 陆则却是不知道顾玖有这么一番心路历程，看她脸色大变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便道，“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说。” 陆则生怕顾玖是认为事情太大不好直说而憋着，同时表示自己也能帮上忙。 “你帮不上……”顾玖瞥了他一眼，不禁叹了口气。 有那么一句话说得很好：排除掉所有不可能选项，那么剩下的那一个哪怕再怎么不可能都只会是唯一的真相。 现在事情的真相就是—— 她，顾玖，一个修士，成了时光长廊那条那样的存在。 她会这么想也是想到了陆则之前提及的那个话，既然一切变化都是因为时间，那么就等待时间过去吧！ 然而，除去时间呢？还剩下什么？ 剩下她这个人了。 再看她遇到的两个陆则，都是她遇到的，那就证明一件事。 她现在就是移动的“时光长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事可真的是太麻烦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回到原来的那个时光，若是可以，她必须去找那姬神主！ 现在，唯有姬神主有能力解决这事！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陆则觉得顾玖真的是莫名其妙。 顾玖还在思考着，本能地就回了一句正在想着的事情，“现在就姬神主能帮我，你别添乱了。” 后面那句陆则就当没听到了，他也的确没听到，因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前面那一句上—— “你怎么认识我师父的？” 陆则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困惑。 顾玖已经不想解释了，她有情况之前就解释过了，以陆则的才思敏捷应该立即就能想到答案，也能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但为什么还要问呢？ 顾玖越想越烦躁，再加上自己苦思许久都没有答案，小脾气又上来了。 她不想说话，默默起身就要离开，但陆则又怎么会让她这样走人呢？ 他反应极快地拦下她，顾玖见状越发抗拒便伸手推了推。 她没有怎么用力，但陆则却是往后退了好几步。 顾玖瞬间一愣，而后便是一怒。 她觉得这个陆则真的很不行，居然还用到苦肉计这种东西，这也太假了吧！ 然而下一刻，她却看到了陆则身上沁出来的血。 她当下就愣住了，呆了好一会才扑了上去，眉头紧皱地看着他，急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查看他的情况，这一看她才发现陆则的身体有多糟糕！ 就像是被透支了一样，他的身体里尽是沉珂，那伤症甚至蔓延到了头上！ 难怪今天的陆则特别呆！ 顾玖不知不觉中落下了眼泪。 她好气，气自己刚刚那么不温柔不讲人情不讲道理就耍脾气，气自己不够关心陆则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明明发现他的不对劲却没去深思。 她心里怨着自己，眼泪也越来越多，彻底模糊了眼睛。 陆则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只是顾玖就这样一下子哭了，真搞得他措手不及。 他甚至觉得顾玖的眼泪落在身上比起身体里的那些伤还要痛。 那是女孩子为他流下的珍贵的眼泪耶！ 陆则心里默默想道，难得流露出一丝孩子气，笑容也变得温柔了，“好了，我没事。” “你这还不叫有事？！”顾玖都要被他气笑。 见顾玖因为自己一句话就生起气来，他又有些纠结，但见顾玖为此忘记了哭，他又觉得庆幸。 “行吧行吧，是有点事。”陆则默默改口道，“我会好好休息的了，你就放心吧！” 陆则觉得这伤有一部原因是源于那诅咒，并不是自己的实力有问题，所以让顾玖放宽心。 而他这么一说，顾玖就更觉得自己不对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陆则身上还有诅咒呢！ 正好也是想到了诅咒一事，顾玖心念一动，将那古琴招了出来。 “要不我试试能不能帮忙缓和这个诅咒？” 她这可不是无的放矢，因着她手中的古琴本身就是克制心魔等邪物的宝贝，更别提她身上还有凤凰气息！ 不说可以彻底解决那诅咒，但好歹是能让陆则好过一些的。 陆则对此还有些意外。 他注意过顾玖的手，是拿剑的手，总觉得她是剑修。 但没想到，她却是一个乐修…… 不可否认，他有些失望了。 陆则的失望看在顾玖眼里，她想了想又把美人剑召唤出来，“这才是我的剑。” “你、你、你有两个本命法宝？”陆则都懵了。 众所周知，一个人只能有一个本命法宝。那就是自己道心的投影。 偏偏顾玖身上却是有一剑一琴？这是为什么？ 陆则不懂了，他还当是自己搞错了，但他却是都能从那琴和剑上感觉到了和顾玖的深刻羁绊，那是唯有本命法宝才能做到的！ 顾玖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本来似乎是这样。” 但是她发现，原来在美人剑认主那天，是强制性和她的古琴绑在一起。 也就是说，在没有任何人干预的情况下，这美人剑和古琴成了一个法宝，而这全是美人剑自己干的！ 只能说，美人剑为了找到一个美丽主人真的就是不择手段了。 这其中故事也不好细说，顾玖只轻描淡写了几句，让陆则知晓大概情况就好了。 陆则只从那么简单几句就已经感觉到了那琴与剑之间的光芒，又想自己身上的诅咒也是要找人处理的，便让顾玖试试。 他还以为顾玖要用琴指挥那剑什么的，却没想到顾玖捧着琴坐下后直接就开始了。 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放在那琴弦上，被那银色的琴弦显得更加粉嫩。 陆则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伸手一同弹奏，而后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不由得失笑，他都不曾练过那古琴，就算是想弹也没得用啊！ 默默将学琴的想法放在心里，陆则听着那动人的旋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于一片海洋之中。 都说海洋是生命的母亲，他躺在那水中只觉得自己有无限的安全感。 就在他闭上双眼想要好好休息的时候，一股剧痛从他身体深处开始蔓延！ 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啊，哪怕已经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陆则都在一时间痛叫出声！ 只不过他的意志很是坚定，叫了那么一声以后就再也不叫了，只痛红着脸咬着牙硬生生地坚持着。 顾玖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痛苦，心里也为之着急，但心中动作却仅仅只是慢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到原来的淡然自若。 她必须稳着来，现在陆则已经经历着那样的痛苦了，她必须坚定到底，不能前功尽弃！ 为此，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陆则可以好起来。 许是她的想法太强烈了，她的额间再度现出那凤凰真印！ 倏然间，整个洞府都为之一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感觉到这个洞府被那浊气给彻底侵占了！ 顾玖感知到这一点后，手中正弹着的曲子瞬间变幻，决定弹上自己的很久没有弹过的一首曲子。 《祝福》。 这是她对陆则的祝福。 也是她对自己的祝福。 她希望，大家都能如自己所愿吧！ 这首《祝福》相对于她先前弹的曲子要柔和得多，但杀伤力一点都不柔和，反而相当猛！ 没过多久，陆则身上那顽固得好像已经和血肉融合在一起的诅咒，终于松动了！在他经历了那样的痛苦后！ 那诅咒好似化作黑潮一般的存在，被赶出陆则身体后就在整个洞府里游荡着。 那模样看起来竟像是有几分神智一样，在汲取着从陆则身上赶出来的黑雾。 顾玖看着那黑雾，总觉得心里有几分不好的预感，却也不敢细说，只继续弹着自己手里的曲子。 终有曲终人散时。 在顾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后，陆则身上的诅咒终于彻底从他身上脱离出来，那张阴阳脸终于变回正宗的脸了！ 只是还没等来得及高兴，顾玖红唇才刚微微张开想要嘱咐些什么之际，一个“噼啪”声蓦然响起。 这个声音放在平时很容易就被忽略了，但是此时此刻却是特别明显—— 来源于那块诅咒化作的黑石。 只见那黑石上蓦然出现了一条裂缝，而且这裂缝还越来越大，最后—— 他们都被这黑雾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