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猛虎枯叶

小姐从不骗人，她既能这般笃定，明欢心下也不慌张了！于是两个姑娘继续低头拾菩提子。 一旁的弘印禅师念道：“人性本善，谁会有意为恶啊！” 夜半，赵柠叩开了瑔逍遥的房门。 “相爷，据死士千里穿书所禀，谢承衍手下的游士已过了云北山，直奔京都去了！” 瑔逍遥支着脑袋的手缓缓垂下，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障眼法总是最好使的。 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他冷笑道：“任凭谢承衍的人如何聪明，他也决计想不到，咱们不过是跟在他们后头，走他们走过的路罢了。” 有谢承衍的人北上打头阵，其他七零八落的势力都会被他们引过去，他的北上之路可要轻松多了。 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将养两日，咱们便继续北上。” 赵柠抬起头：“如此，还请主子示下，谢家夫人可还要继续留着？” 瑔逍遥在老旧的竹榻上缓缓坐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向下头的人，轻轻挥了挥松散的袖袍。 赵柠眼前忽现一头猛虎，嘶吼着朝他猛地扑过来。 巨虎的爪子孔武有力，死死将他按在地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破旧的古刹之中怎会出现老虎？赵柠并非不好奇，可现在他实实在在被这头猛虎按倒在了地上。 老虎眼神凶狠，张着血盆大口，流着口水，侧过脑袋便朝他脖颈咬去。 他痛叫一声，在濒死的边缘不断挣扎。 瑔逍遥在灯光之下，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直到赵柠快要死去，他才再一次挥了挥袍子。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地上躺着的人才回过神来。 蜡烛昏黄的灯影，在他眼皮上细碎的跳动着，赵柠猛然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里哪有老虎伤过的痕迹，不过是几片不知从哪里来的枯叶，静静搭在他肩上。 在烛光的映照下，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见指甲里头沾了几丝血迹，他才恍惚过来，方才是他自己想要杀了自己，猛虎不过是心中幻化出来的幻象而已。 他总算明白向爷为何能在南都那刀光剑影的地方肆意的活着。 相爷的迷魂术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便是他这样意志坚定的人，也抵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更何况相爷还并未使出传闻中的千魂香，赤手空拳就能达到如此境界，若是有香料为引，便是远在庙堂的人，也难逃过他的幻术。 方才那番生死似乎与瑔逍遥无关，他依旧冷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红姨没告诉你吗？跟在我身旁的人最忌讳话多，主意多，我宁愿养一只不会说话的画眉，也不想要一只聒噪的鹦鹉，若想保住你这条舌头往后就要学会闭嘴，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别说。” 身上的冷汗还未干透，赵柠颤抖着身子跪下：“是。” 有瑔逍遥在，青峰寺今日的风似乎也比往日要冷，透过老旧的窗柩，吹得烛火噼啪作响。 他看着赵柠的背影冷冷说道：“无论是你还是任何人，往后都不准动她一根指头，我现在改了主意，我要她好好活着，我要将她活生生困死在我身旁，就如章华府那只精妙的小画眉一样。” 赵柠愣了愣，他不知主子究竟是慈悲还是残忍。 月光投在菩提树下，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姜宁站在菩提树投下阴影的地方，看着瑔逍遥所居的那间小屋。 她摇了摇头，扔掉手上捡了大半日才得的菩提子，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困得住她，谢承衍困不住，瑔逍遥也不例外。 山中日月长，不过两日而已，姜宁却觉得这样缓慢的时光有些难熬。 她并非不喜欢山中的寂静，只是外头的世界，还有太多她挂念的。 离去那日，她去佛堂磕了头，拜谢老禅师的照看。 看着她对佛祖叩首的样子，弘印法师声音如山涧溪水一般缓缓淌过，他说：“施主并不信佛，原也可以不拜的。” 在古寺之中被人看穿心中无佛，连小沙弥也觉得，她该为自己对佛祖不敬而深感罪孽。 不想姜宁却说：“我虽不信这金雕玉砌的佛，可我信禅师这样的人间活佛，这一跪，谢过禅师救命之恩。” 不仅谢他放过自己，也谢他束缚着瑔逍遥。 那日她并非真的昏睡不知，她听见了他们说话，瑔逍遥这样的人，若不是心中还有对红印法师许下的箴言，说不定多少无辜之人要惨死在他手上。 他在夏历丞相之位这些年，好歹保得夏历国泰民安，既路无冻死骨，也算是禅师的功德。 从青峰寺离去之时，太阳恰好冲破晨曦，温和的光线透过树叶层层叠叠的投下，斑驳的树影在地上跳跃，安静得那么不真实。 老禅师双手合十：“缘分已了，众位施主走了，就别再回头了！” 若是有一日连他们也到这儿避祸，那天下已然不成样子了！ 瑔逍遥心中不舍，跪下对着紧闭的寺门磕了头，这才转身离去。 姜宁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缘由，只觉得瑔逍遥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也信佛，说出来实在有些可笑。 山路难行，他们一路走得十分缓慢，姜宁和瑔逍遥都不是话多的人，只各自靠着马车渐渐睡去。 姜宁有时候也不禁怀疑，以瑔逍遥的本事，实在不必绑了她来，莫非他如今的易容术，已无法骗过谢承衍身边的风玦了？ 还是就为了把姜宁放在身旁，哪天一个不痛快，便将她杀了助助兴？ 等他们出了山林走进云都十里外的小镇时，太阳正好破云而出。 姜宁路上睡得极不安稳，早早就醒了过来。 算算已离开白水城二十多日，这个小镇已靠近江南一带，自是一派花繁锦茂，集市上挤满了赶早集的人。 瑔逍遥这喝血的自然扛饿，可姜宁不一样，本就吃了几日素斋，此时肚子里全是草，闻见荤腥味怎能忍得住。 她掀开马车帘子：“停下，我要吃东西。” 赵柠见相爷不说话，只好按她说的做。 她走进一家不起眼的面铺，轻轻敲了敲桌子：“小二，来两碗牛肉面，多切二两牛肉。” 闻着酒肆传来的香味，姜宁笑了：“再把我这酒壶打满。对了，有牛肉干切个十斤，再给我几斤荞麦饼子，好做干粮。” “好嘞，客官，这就给您上来。” 小二有些疑惑，明明一个清秀佳人，偏偏要扮做男子，就连这点菜的方式，也不知是从哪个粗鄙大汉身上学来的。 看她这粗布旧衣的样子，想来家中也无碎银几两，说不准她家相公便是个粗鄙之人。 心中如此想着，那小二摇了摇头，倒可惜了这天仙一般的容貌。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面就上来了，端面的小二见了那女扮男装的姑娘身旁坐着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儿是什么日子，莫不是神仙下凡，天底下生得好看的人都到这破面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