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夏历鸢尾花

谢承衍纵身跃上小舟，随着小舟接近朱雀大船的船尾，他矮下了身子。 牛虎啸指着大船底下的痕迹：“这船底的木栏颜色同船身大不相同，显然是新加的，可这木栏随着大船航行多日，多少沾了些淤泥，让木栏上这些指印更加明显了！” 为着寻找夫人，船上下来了不少人，大船吃水浅了些，这木栏才恰到好处的浮上了水面。 谢承衍打量着上面的痕迹，分明就是女子家的小手印，这就是说，昨夜姜宁落水后，曾在船底停留过。 若是他不那么心慌意乱，或许就能发现，有一艘浑身漆黑的小舟，自浓雾之中缓缓划出。 看着木栏上被磨出的粗麻绳的痕迹，谢承衍略略猜到了，这绳子是来接应夫人的人栓下来的。 若要将两个女子在极短的时间内转移到另一艘船上，让她们顺着牵引的绳子上船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可这人还能游个来回解下绳子，光凭她们主仆两个，断然没有这样的体力，想必是个熟知水性的男子。 难不成是阿宁自己想要离开，这一切都是她的筹谋吗？若真是这样便好，至少阿宁是心甘情愿要离开他的，她那么聪明，万万不可能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她一定为自己筹划好了退路，她一定还活着，或许当日她骗走自己价值连城的碧玺就是为了卷款潜逃，想到她连哄带骗的样子，谢承衍不自禁笑出了声。 她做的事情总是这样离经叛道，出人意料，看来嫁父随夫的道理是时候该教教她了！ 她这样想方设法逃跑虽让他有些心酸，可谢承衍整个人总算是活过来了，只要阿宁活着，天涯海角他也能将人找回来。 谢承衍起身，望着看不到头的富江，命令道：“传下去，所有护卫的船只四散开来，自方圆十里开始寻找夫人的身影，一旦发现，以三响白昼烟花为号。” 谢承衍正要转身离去，却察觉到一丝诡异。 为何船底另一处有玄鹰爪的痕迹，看着翻出来的木头，该是船身新伤，他问道牛虎啸：“咱们乘的这艘大船近日可遇过夏历的商船，或是否又与夏历人起过争执？” 牛二爷细细想了想：“这几月来夏历与安庆开战，夏历商船已不得入富江，要遇上自然不可能，对这夏历人，属下们一向警觉，绝不可能让他们接近老爷这艘朱雀。” 谢承衍指着朱雀船身那处新伤：“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你牛二爷，否则便不会有玄鹰爪印在船身上了！” 牛虎啸明里虽不过是谢家的水手头子，可背后却是孙百胜手下的得力人，他自然知道这事儿细细想来有多可怕。 能使夏历玄鹰爪这样的兵器的，一定是南都的人，能从南都追到接近潼关的，是南都高手中的高手，这样的人要么是皇室派来的，要么只有藏在后头的小相爷能使唤。 想到这些，一向沉稳的牛虎啸身子竟有些颤抖，他抬眼看了眼主子，只觉得公子的眸子比富江最深的漩涡还要可怕。 只听得主子冷冷说道：“先上朱雀。” 经过孙百胜时，牛二爷小声禀道：“百胜先生，夫人虽还活着，可怕要受不少苦了！” 这话他不敢当着公子的面说，这不是在剜公子的心吗？ 谢承衍紧紧捏着指节：“夏历的人，怎么会追到这儿来，知道咱们要离开白水城的除了瑔逍遥便无其他，难不成真是他？” 想起他易容成肖道全藏身谢家时，他看阿宁的眼神便不单纯，谢承衍便觉得心里发毛。 那一日，他就不应该纵着阿宁与他相见，此人根本就是个疯子，谁知道这下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孙百胜仔细分析，夫人操纵市场低价售粮，大量供布，大大延缓了白水城的衰败，给安庆又多了些准备的时间，便是孙作鹤要退守，也少了些由头。 他之所以能成夏历最负盛名的少年丞相，和他阴毒狠辣的手段密不可分，此人不忠不义，上敢杀夏历先皇，下敢杀自己的养父，实在是无德小人。 长痛不如短痛，有些话，孙百胜是时候该点醒他了！ 他大步上前，一下子跪在公子身前。 谢承衍忙扶起他：“先生如师如父，怎可如此。” “公子，瑔逍遥此人本就不是常人，他忽男忽女，又非男非女，听说，杀人嗜血他也是做得出来的，若是夫人真落在他手中，便是活着也不如死了。” 见他跪直了身子不肯起来，谢承衍也跟着跪下，可眼神狠厉：“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北上了，将江南江北的人全调下来，踏平夏历也要将阿宁找回来。” 孙百胜声音颤抖：“如此，公子是要用祖宗大业给那丫头陪葬吗？” 他摇摇头：“不，若是阿宁出了什么事儿，我要这天下都给她陪葬。” 孙百胜气得几乎要吐血，他二十年的心血，怎么就教了个情种出来，真是承了谢家的血，和他爹一模一样是个大情种，他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一代贤臣，辅佐的君王各个都是儿女情长，莺莺燕燕。 就在他即将眼前一黑，晕死过去时，福征抱着信鸽匆匆闯来。 见两个大人物互相对着跪在地上，福征也懵懵懂懂的跪下，双手奉上信鸽：“今日这信件有些奇怪，这信鸽是咱们的，可信筒却不是咱们的。” 那细细的花纹，镌刻的是鸢尾花，这是夏历人最喜爱的花，称得上是夏历的国花。 谢承衍将福征扯过来扶着孙百胜：“照顾好先生” 他起身点了蜡烛，用火苗烘开信件上头的蜜蜡。 细长的卷轴展开，清秀隽美的字迹跃然纸上，光看这写信的口吻，他便知道是瑔逍遥所为。 福征心系明欢，背着公子，他也不知道哭过几回了，见公子神色复杂，他便知道这信件上一定有夫人的消息。 夫人最疼明欢了，只要夫人好好儿的，明欢丫头也一定不会有事。 他倒了杯热茶塞在先生手上，就忙将脑袋凑到公子身前：“写了什么？” 谢承衍知道他的心思，这次倒没怪他僭越，只将那纸条递给他自己看。 福征刚接过纸条，便闻见一股浓烈的脂粉气，想来是个女子执笔，他扫了一眼上头写的内容，看得他一个大男人也有些面红耳赤。 这人怕是疯了，什么孟浪的话都往上头些，什么承衍哥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思之如狂。 信上说了，要借夫人陪同其游玩几日，叫他切莫担心，等一行人到了京城，他自会好生将夫人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