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诛心之言

只不过她高居主位，她不开口，自老太太于氏到姜宁这祖孙三辈，自然不好妄言。 几人不过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 直到茶水换了几铺，何夫人身边的嬷嬷才催促道：“夫人，待会儿赵夫人还等着您前去叙谈呢，便是与姜家女眷投缘，也不好忘了时辰。” 按照她们拐弯抹角的老样子，恐怕现在要开始上正菜了！ 何夫人温柔地屏退了身旁的嬷嬷。 她朝老太太笑着说道：“今日来，原本是同赵家夫人叙旧的，只想着，我在这白水城也算是有旧相识的，便瞒着众人，顺道进来看看。” 这话是要几人都听清楚，她是瞒着人来的，谁也不能泄露出去。 堂下几人也立刻心领神会，老太太恭敬地接上话：“是啊，夫人身居高位，事多繁杂，如此静静的来，倒也免去诸多烦扰。” 听了这话，何夫人扶着额头：“说起烦忧事儿，眼下正有一桩呢。” 老太太是个上道的，忙巴结上去：“不知夫人的烦心事儿，咱们姜家可能替您排解。” 何夫人身后的嬷嬷忙上前说道：“说起来，还是咱们二小姐那桩事儿，你们姜家是何意，打量着逗我们小姐耍呢？为何上门说过几句话便没了下文，一个芝麻大的破落户，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这言辞如此犀利，哪还有当日他们几人登门何家时，下人们当着何大人面时那般谦逊有理。 人常言，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四品大员的家奴，训斥起姜家这当家人来，老太太亦是惨白着脸不敢回话。 踌躇了片刻，见张氏母女两都不搭腔，她只得硬着头皮跪下去。 见老太太跪下，张若柔和姜宁也只得陪着她跪下。 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夫人息怒，实在不是咱们心里没有二小姐，而是深知咱们姜家同何家这样的贵胄人家比起来，无异于蜉蝣之于大树，实在不敢高攀呀……” 那老奴婢依旧没消气，冷着脸说道：“照你这老太太的话说，咱们何家是势利眼不成，一心便只想着女儿高嫁？” 见她如此不依不饶，何夫人不过是漫不经心的品着茶，老太太也弄明白了，若不是得了夫人的授意，何至于此。 她跪在地上，又朝上头的人申辩道：“不敢不敢，老身是怕家里头那不成器的孙子，辱没了二小姐。” 见这人如此逼迫，不知其中缘由的张氏也有些迷惑了，这何家是疯了不成？ 虽说女儿家低嫁往后在婆家有底气，可也不是嫁到姜家这么个低法，这样不般配的婚事，只怕传出去，何家二小姐都要被人笑话。 唯有知道内情的姜宁，眼观鼻鼻观心地想着，这二小姐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摊上这么个一心想将她往火坑里推的后娘。 这蛇蝎妇人，定是和外头的姜云信合起伙来，逼迫何二小姐至此。 何夫人这才缓缓放下杯子，朝老太太轻轻抬了抬下巴：“起来吧，看你也是个恭顺有理的，有话咱们商量着说，何至于就跪下了！” 老太太依旧不敢起身：“咱们这种身份，怎敢和夫人打商量，有何事，夫人吩咐一句便是。” 座上的人缓缓站起来，走到跪着的几人身边：“我只有一句话，可别让咱们二小姐久等。” 老太太此时恨不得将脸贴在地面上：“何家对于咱们这样的人家，就像是高不可攀的山峰一样，咱们心里头惶恐！” 这大冬日的，老太太却是热得面上发红，若是将她放在雪地里，一定能看见她因紧张而浑身冒出的热气。，看来是被威吓得不轻。 嬷嬷扶着何夫人，在跪着的人身旁站定：“你们姜家既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同赵家攀上亲事，再高些的咱们何家，又怕什么？” “老身不敢！” 见于氏依旧没揣度出其中深意，何夫人叹了口气：“这白水城的人，怎么个个这般蠢笨。” 她身旁陪着的嬷嬷接过话：“是啊，她们不知道，有夫人在家里头，能有什么事儿是办不成的，更不知道，若是得了咱们何家的帮衬，往后在这小城里，可不就跟土皇帝似的。” 姜宁看老太太那松动的神色，便知道她心里盘算着什么。 何家，四品的何家。 若姜云信这事儿真成了，往后的好处，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 届时别说姜云信将生意做出巴蜀，便是南下江南，也怕不成问题。 何况这下何夫人都亲自来了，定是对何二小姐与姜家这桩婚事上了心的。 在老太太眼里看来，这何夫人不过是想着自己本就是低嫁女儿，不好大张旗鼓地，弄得人尽皆知，这才偷偷儿来的。 说不定她还以为，何二小姐喜欢姜云信喜欢得魔愣了，在家里头扬言，此生非君不嫁呢。 想到这些，她也有了些底气，微微动了动身子，语气也有些轻快。 “夫人的话，老身都听明白了，待会儿我便去同我那儿子商议，看如何才能不慢怠了二小姐。” 岂料何夫人又笑道：“呵呵……商议？你们说的话，做得什么主？一切还得听何府的意思。” 那嬷嬷帮腔道：“在咱们这儿，是夫人说了算，你们也不过是似奴似婢，替夫人当差的，府里说几时上门，你们便几时上门。” 似奴似婢？这诛心之言，瞬时刀子似的扎进老太太心口里，捅得她险些晕死过去。 她可算明白了，在何家面前，任她如何锦衣玉食养刁了嘴，也不过只能做个闭嘴的听话人。 见敲打够了，几人也定不敢将今日的事儿外扬，何夫人伸手示意老太太起来：“往后还是要时常走动的，这般动不动您老就跪下来，叫人看了作何想？” 老太太算是学聪明了，也不多说，只答了一个“是”字。 何夫人身边那黑着脸的嬷嬷靠着老太太走过来。 “姜大人大小也是个官儿，想必入赘一事，万万不会答应的，现下只要你家去同老爷回了这话，咱们夫人也不勉强。” 姜宁想起那日离开何家时的情形，何老爷定是不愿意自己女儿嫁过来的，可禁不住女儿“选了”姜云信，这小何夫人又吹了枕边风，才有了那次会面。 何大人最低的底线是姜云信入赘，可姜晋又觉得背宗忘祖的事儿干不得，奈何事情就这样卡住了。 这何夫人见计谋不成，才有了今日的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