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哪吒胎

姜宁这话虽未挑明，可在场的人听了无一不思虑，对啊，云笙少爷上月才出了事儿，今日小姐又险些坠崖，更可怕的是三姨娘腹中的孩子如今还生死未卜。 这一些既得利益者，不就是二姨娘吗？若是三姨娘这胎生不下来，那姜家的家产，还不就得落到她两个儿子头上。 就连老太太，此时也是起了疑心。 她知道这个侄女儿一向是刁蛮任性，可也不敢相信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儿，若这害人夺命的事儿真是她做的，那往后若是自己触犯了她的利益，又会如何？ 想到这些，老太太也是头皮发麻。 姜宁起身：“我没工夫同你在这儿攀扯，我得守着三姨娘，防着她同我一样，又出了什么意外。” 说完，她便独自去了屋门口守着。 张氏见女儿回来，又看她面色惨白，小脸上深深浅浅挂了伤，忙问道：“宁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出去时还好好儿的，怎么回来就成了这样？” 她怕张氏担忧，今日的事儿是一个字也不想吐露，便只道：“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不碍事儿的，三姨娘里头怎么样了。” 张氏跺着脚：“余老先生正看着呢，三姨娘真是可怜，都晕死过去两回了！她本就是不情不愿被买来的，若真出了什么事儿，我如何对得起人家爹娘。” 姜宁安慰着母亲：“咱们先别乱了阵脚，既然白水城最好的大夫都来了，那便是有些把握的。” 等在门口的余林岑道：“夫人还请莫要焦虑，我爷爷定会全力而为的。” 好不容易趁着现在他才能和姜宁说上一两句话，余林岑走到她身边，温声问道：“你怎么又伤成这样？” 就算姜宁不说，他也知道事情绝非姜家人表面上所知那般简单。 姜宁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谁叫我命里带着多灾多难。” 余林岑想为她号一号脉，可现下人多，又怕惹出是非，只能从背上的药箱里取了瓶药膏出来，他耐心交代道：“这膏体敷在面上，往后定不会留下一丝疤痕。” 姜宁道：“那便多谢你了！” 张氏替女儿接过瓷瓶平，又搭了一句：“好孩子，姜宁有你的药照看着些，我也放心了，听说你就快上京考医丁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余林岑规规矩矩地答道：“夫人挂念，此行快则四月，慢则半年。” 张氏追问道：“若是考上了，便不能回白水城了？” 余林岑看了眼姜宁：“倒也未必，有些学子即便考上了医丁，也能四方游历，以便多学些病例，待到合适的时候，又再考吏目、医士。” 张氏点点头：“那便是最好的。” 此时屋内的惨叫声再度响起，张氏忙掀了门帘进去，她轻声安抚着三姨娘：“婉仪，不要怕，我已差了人去请了你的爹娘，他们不一会儿就到，有他们守着，你尽管安心。” 三姨娘已是气若游丝，她眼角的泪珠大串大串落下：“多谢夫人，只是我既到了这不光彩的去处给人做了妾，他们难免脸上无光，又怎会肯来看我。” 张氏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可不能这般说，若不是你进了这府里，家里头哪儿来的钱财将养你那几个弟弟妹妹，他们心下必定是记挂你的。” 卫姨娘已是说不上话了，她断断续续道：“夫人您是个心善的，若是……若是我死了，恳求您将我一张席子捆了抬出去就是，家里……家里给得丧葬钱，便……便给我母亲吧……” 张氏听得直落泪：“你别操心这些，现在你只顾着把孩子生下来，顾着你自个儿的身子就是，等你们母子平安，我给你封个大银票，从此你母家也得出头了！” 三姨娘弱弱地抽噎着：“夫人，我不行了……我实在是快要疼死了！” 余老先生先是下了几针，稳住了三姨娘出血之势，又立马出门对余林岑道：“孩子，咱们今日出门急，不想意外碰到妇人生产，你先回家取药。” 余林岑瞥了眼方子：“已经到了如此关头了？” 姜宁见那方子上写了两剂药，一是气血俱旺的方子，送子汤，即药用生黄芪一两、当归一两（酒洗）、麦冬一两（去心）、熟地五钱（九蒸）、川芎三钱，以水煎服；二是降子汤，药用当归一两、人参五钱、川芎五钱、红花一钱、川牛膝一钱、柞木枝一两，以水煎服。 余老先生道：“孩子是哪吒胎，只怕这两剂药也未必生效，你快带着阿佑拿药去吧！” 余林岑点了点头，又望了眼姜宁：“你身子弱，别在这儿守着了，先回去吧！” 姜宁此时脑袋依旧疼得厉害，可不在这儿守着，她实在不放心。 她站起身来：“明欢，扶我进去里屋看看。” 素心嬷嬷忙拦住她：“小姐，产房污秽，你身子又不好，更不可进去。” 姜宁扶开嬷嬷的手：“妇人生产，已是拼了命要给这孩子新生，便是菩萨也当眷顾几分，怎会去不得。” 这几月来，嬷嬷也是摸清楚了小姐的脾性，她要做的事儿，谁也拦不住，只得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姜宁一进屋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便扑面而来，今日她本就头晕得慌，闻了这味忍不住的干呕。 她拍了拍心口，捏着明欢的手，缓缓走进去。 要说她心下不慌张，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她心理年龄大，可这满屋子血腥的场面，她也是不曾见过的。 床上厚厚的褥子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半，染了血的剪刀扔在铜盆里，那产婆双手通红，也是急得冒汗。 卫姨娘的脸白得跟纸扎人似的，她头发已被汗水湿透了，二姨娘看了片刻，蹙着眉扭头出了屋子。 任是她平常如何见不得三姨娘，可自己也是生产过的人，自然之道这鬼门关有多难回，此刻她心里也巴不得这孩子快些生下来，躺在床上的人少受些苦。 二姨娘一走，屋子里头便只剩下产婆和余老先生、还有张氏。 见姜宁跟了进来，张氏慌着要将她推出去：“这地方，岂是你一个孩子能来的。” 姜宁忙拉着她的手：“母亲，现在要紧的是躺在那儿的人，咱们多个人也能多些法子，何况这是咱们自个人家里头的人，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可避讳的。” 三姨娘此时已疼得，没了意识，只颤抖似的蠕动着嘴唇，迷迷糊糊的说着家里人的名字。 姜宁走到余老先生身旁问道：“老先生，三姨娘腹中的羊水可流尽了！” 余老先生道：“从见血后流出羊水，至今已过了快三个时辰了！” 姜宁算了算，羊水破了之后，羊水流出八小时胎儿就可能已经缺氧了，三个时辰算下来已是过了六个小时了。 “那只剩下一个时辰的机会了！” 余老先生甚是诧异，姜宁一个小女娃娃，如何懂得这些，这样精确的数字，连自己也是入了太医院，请教了宫中的副首才得知的。 姜宁又接着问道产婆：“这哪吒胎是什么胎？” 产婆忙回道：“这哪吒胎生来就是克父母的，这孩子是脚在下头，竖着长的，自是难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