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活着回来
初十,董花生午后回村,还带来一位朋友。 李英兰打眼一瞧,自家小院里站着一位红袍玉冠、神采奕奕的小公子。 “阿奶~他叫甄挚,是孙儿的同桌!” 甄挚莫名紧张,上前拱手作揖:“李奶奶新年万福!”末了,示意小厮拿出准备好的贺礼。 受了礼数,李英兰和蔼地点头接过新年礼:“以后来家里玩,不必带东西。” 董花生推了他一把:“听见没有?我就说我奶奶和善可亲,最喜欢小孩,真的无需送礼,这下你可相信了?” 甄挚尴尬地红了耳根,听说董花生邀请自己上家里玩,他激动地挑选礼物。结果董花生说,什么也不用带,他觉得空手上门,不合礼数。 甄挚身边的小厮,埋着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这个小院,该怎么说?甄府的下人房都比这里好,他是万万看不上的,不知为何小公子非要过来。 小厮上前耳语:“公子,既然已经来拜见过了,咱们就回去?” 董花生略显失望:“刚来就要走?不留下来吃饭吗?我阿奶做饭可好吃了!” 甄挚已经不止一次听董花生提及他奶奶,今日过来相见多半也是出于好奇,他难得偷跑出城一次,也不想立即回去便道:“吃了饭再走。” 董花生的脸色转阴变晴,高兴地领着他去其他小孩一起,到自己家鱼塘钓冬鱼,董家两兄弟陪着去砸冰。 因为要招待锦衣玉食的小食客,李英兰特地将菜式的颜色丰富起来。 鸡胸脯肉裹上蛋液和生粉,炸制金黄酥脆,用包菜丝垫底,配上番茄酱。 剩下的油不浪费,先过滤一道残渣,再拿老南瓜和面揉了,裹上芝麻炸成南瓜饼。 家里吃不完的青菜、白萝卜,切洗干净翻炒垫在锅底,上面放的是烩牛肉,架在小火炉上慢慢煨开。 等孩子们回来,收获两条半斤重的鲫鱼,拿它炖了一锅鲫鱼豆腐汤,这便开饭了。 董家过年,吃的饭菜不带重样,他们光是想一想就咽口水,一喊开饭就整整齐齐坐下。 小厮不肯同席,非要守在门口,李英兰只得单独盛一碗饭菜给他。 好奇地拿眼睛往里面打量,小厮看见他家小公子竟然和乡下人同席吃饭,他努努嘴,有点不开心。 看着饭菜的香味,他夹一块炸鸡放嘴里,荤腥的油香和鸡肉鲜嫩的汁水同时在嘴里爆开,他现在一句话埋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相较于小厮的狼吞虎咽,甄挚倒还稳得住,吃饭时细嚼慢咽,但是筷子没有停下来过。 一顿饭饱,董花生悄悄问他:“怎么样?” 甄挚眼珠子一转:“什么?” “别装,有没有你家厨娘做的好吃?!” 甄挚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展笑:“不告诉你,真想知道,你来我家吃饭啊!” “嗳~你耍赖!”董花生气恼。 甄挚和董花生一同返回府城,这些日子,董花生早晨去文秀才家听讲,午后回乡村,他乐此不疲地奔波,多半是因为舍不得要走的两人。 转眼来到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知府下令张贴告示,元宵这日府城办灯会,董家提前来到府城,大家吃过汤圆,等天色稍暗,便一齐上街观灯。 这回元宵灯会比之中秋,办得更加盛大热闹。 街上人烟凑集,舞龙舞狮引人驻足围观。董有果提着绣球灯、董花生提的是秀才灯。每走到一处灯棚前,就有小贩问一句,是否猜灯谜。 李英兰凑趣猜了一个,没有猜中也就作罢。 倒是孩子们猜了甚多,礼物不是糖画,就是面塑,小孩手里一大把,最后拿不下,也就不猜了。 两个媳妇要去听戏文,大家自然分开,李英兰领着有果来桥上,扶着栏杆听画舫里的女子抱着琵琶弹唱灯词。 听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董有果在出神。 顺着目光看去,在接踵喧哗的人堆里,发现了赵远的身影。 陆红秀似乎和儿子起了争执,陆红秀紧追在赵远身后,像是在极力游说些什么。 她轻拍一下有果的后背:“三丫,随娘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见李英兰走过来,陆红秀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她着急地嚷嚷。 “老姐姐,你可要帮我劝一劝啊!” “什么事?慢慢说!” “嗐,赵远这孩子,清闲安逸的府兵不做,非要和他的领将去边境驻扎。” 陆红秀激动地一捶手心:“你说说,我媳妇都替他相看好了,他怎么能说走就走?” 李英兰一听是大事,她看了眼默不吭声的赵远:“走,上茶楼慢慢谈。” 来到茶楼,赵远把随身的跨刀摆在桌上,李英兰还没开口劝,他便苦笑一声。 “婶子,我若留在府城,一辈子到头就是一名府兵,我想和兄弟们去边境建功立业。” 李英兰嘶了一声:“边境有何建功立业之处?” 赵远如实相告:“管我的头儿,他在边境有兄弟,近来收到书信说边境遭遇几波袭扰,全是小股人马,像是试探之举。” “头儿从前就是战场上活下来的,他分析边境要扩军防备,若此时过去入编,定然有机会。” 说罢,他看了看自己娘,又看向董有果。 “婶子,您说我不去争一番,搏一场,岂不是妄为少年?” 李英兰听出来这是有血性的男儿。 “我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若真的要上战场杀敌,不能仅凭一腔热血,还要有保命的真本事。赵远你明白婶子的意思吗?” “我日日习武,刮风下雪从不懈怠,至于保命的经验,有头儿在前面罩着我们,我相信他。” 李英兰沉默了一会儿,谁当兵都是从新兵蛋子开始,一步步成长为合格的兵王,赵远想去真正的战场磨砺,想法本身没有错。 不过侧目看向陆红秀,她忧心忡忡的摸样,是一位母亲担心孩子最真实的表现。 “你家远儿是个有志向的好儿郎。” 陆红秀说不出大道理,但她能分辨好歹,知道儿子说的有理,说不定在另一片天地真有崭露头角的机会。 看着儿子,陆红秀苦涩道:“可是我和老赵,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赵远激动地朝陆红秀跪下哀求:“娘,您就让我去吧,我一定!一定活着回来!”